晚晴一把推开:“我不要你的这些东西,我只要属于我的那一份。”
言罢出门寻了那粗使婆子要了壶热水,将茶壶烫过沏了一壶茶,斟了一碗给伏青山:“你在此喝茶等着。他出门时未留口信,我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但至晚必定是要回来的。”
铎儿再不肯与这个爹亲近,躲在晚晴身后恨恨的瞪着伏青山。伏青山仍拿那米花哄道:“铎儿,再吃一些,这是爹特地给你买的。”
晚晴心疼铎儿没有父亲陪伴,虽伏罡这段日子带他,但毕竟父子血亲的关系,无论他与她合离与否,这是切不断的。铎儿叫她一个人带得有些女气,叫他与父亲亲近,或许会好一些。
晚晴推着铎儿:“那是你爹,到他怀里去。”
铎儿摇头:“他不是我爹,我不要他,我要我小爷爷。”
晚晴瞪了眼道:“快去。他再不好也是养了你的爹,而且如今还是个大官,娘虽不指望,将来你若要考科举,还得叫他提携你。”
伏青山一把拉了铎儿过来,见铎儿挣的脸红脖子粗,两父子较起劲来。
坐着等了许久,晚晴听得何处有咕咕噜噜的声音,她与铎儿是吃过饭的,那自然是伏青山肚子饿了。
“你可吃了中饭?”晚晴虽存着怒气,却忍不住说:“若没有吃,或者自己下去吃一碗面,或者我叫人送一碗上来给你。”
伏青山正等着晚晴的关心,耍赖摇头道:“我太饿走不动,你替我要一碗上来。”
晚晴起身到外头寻了那粗使婆子交待了几句,不一会儿,粗使婆子端了碗面在门外。晚晴接了过来放到桌上,将他那些碎银银票之类的东西推远,拉了只鼓凳给他:“既饿了,就趁热快吃。”
伏青山坐到桌前捞起筷子,晚晴见盘中有醋壶,又问:“可还爱吃醋?”
他幼时嗜醋,菹菜面中都要放醋才肯吃。在京中也一直吃醋,与魏芸成亲后她很不爱醋味,他才渐渐不肯吃醋。
晚晴那知这些,替他倒了多多的醋进去,催道:“快些吃,也喂你儿子几口,他中午没吃饱。”
寻常农村人家的生活便是如此,柴米油盐,唠唠叨叨但总能将丈夫伺候妥贴的妻子。虽然没什么本事,却在家里如天一样顶立的丈夫。伏青山吃相斯文,慢慢搅着那碗面,吃了半碗便不肯再吃。晚晴知他饭量小,端着又给铎儿喂了几口,才送到外头叫粗使婆子拿走了。
她在屏风后淘了帕子出来递给伏青山,叫他擦手擦嘴,罢了又到屏风后去淘澄那帕子。
伏青山见她出来晾了帕子绞着手,诚言道:“三月初我确实春风得意了一回,一朝金榜提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才会写了那些昏话回去。如今想来悔不当初,咱们毕竟结发夫妻,我怎能半路弃你?我在京中有个赁来的小院,虽小却也清净,明日我就带你们同去,咱们一家三口在京城好好过日子,可好?”
晚晴在床沿上坐了,咬牙许久准备实言:“有铎儿在中间,若你不弃我,我就理应与你同过。但是……”
“青山来了?”推门而入的正是伏罡,他仍穿着寻常穿的一件黑衫,进门在屏风后倒了水洗手,洗过后擦了手出来。
伏青山见伏罡正是昨日来时楼梯上碰到的那人,起身拱手叫道:“阿正叔。”
伏罡当年离开伏村时不过十三岁,那时候伏青山还是个正在褪换牙齿的半大孩子。伏青山十八岁那年祭亡母曾回过一次伏村,那时伏青山正在车家集书院上学,并未见到他。
伏青山见伏罡高大勇武的身形,行动干净利落,心道他或者是个练家子,也就难怪铎儿也会点拳脚了。
第五十一章
伏罡毕竟是长辈,在椅子上坐了问伏青山:“听闻你此番春闱中了甲榜第三?”
伏青山道:“虚名而已。”
伏罡扫了一眼桌子上散乱放着的几张银票,一些碎银子,又道:“晚晴此番到京的来意,想必已经给你言说清楚,你有何打算?”
伏青山回道:“上回寄休书回去,是侄儿昏了头干的蠢事,如今已经醒了。侄儿保证往后跟晚晴好好过日子,必不叫她再受苦。”
伏罡叩手敲了桌子凝眉仍望着那散乱摆着的东西,许久才说:“你如今已是官身,与晚晴合离,彼此两便才好。”
伏青山也是个成年男子,又不是个傻的。他见自己这叔叔生的英武帅气,又见晚晴与他彼此之间也不客气,铎儿更是亲他胜过自己,早已瞧出伏罡或者对晚晴有觊觎这心。若晚晴是个无人要的还好,既有人来争,就仿如她更贵重了几分一般。伏青山摇头道:“我欲与魏中书家千金合离,只与晚晴二人好好过日子。”
这就不好办了。他不肯合离,不肯给写信证,自己虽是长辈,于他们夫妻来说,毕竟仍是外人。伏罡侧眉问晚晴道:“晚晴,你的意思了?”
晚晴绞手在床沿上坐着,头也不抬道:“我只要他替我写纸东西,至于合离不合离的事情,他早给了我休书,我已不是他伏青山的妻子,这没什么好说的。”
伏罡也再懒得废话,拍纸笔伸手提着衣领揪伏青山过来压伏在桌子上:“写!”
伏青山是个君子,玩的都是些小权谋,那里能挣得开伏罡单手拖动碌碡的铁腕,叫他压在椅子上,只好一笔笔写了起来。他是甲榜的探花,文章自然写的好,不过片刻间,一纸行云流水已经书好。书好了见伏罡面无表情望着自己,又回头问晚晴:“你和铎儿要怎么回去?”
伏罡道:“我送他们。”
伏青山虽然文弱,但气性总是男子,站起身盯住了伏罡道:“阿正叔,我自己的妻子,自己送回去或者好一点。”
言罢笑对晚晴说道:“最多至过年时,我要告假回乡,届时咱们一起回去,我也好当面给二哥三哥并族中交待你的事情,不是更好?”
这当然最好。伏盛已死,新的族长还不知是谁,若再是个伏盛那样的,自己在伏村日子一样难过,若得伏青山亲自开口,或者村民们惧怕于他如今的官威,会对自己好一点。
伏罡见晚晴有了犹豫,一把拉开椅子又将个伏青山拎起来:“伏郎中,我们怎么来的自会怎么回去。你既要携妻回乡祭祖,晚晴跟着你怕有些不合适。”
他是要给晚晴言明,伏青山回家要带着新妻子一起,好叫她权衡利弊。
伏青山冷声哼道:“我不过一个空人,谁也不带。至于妻子不妻子的话,晚晴就是吾妻,铎儿便是吾子,这谁也改变不了。”
这叔侄俩剑拨弩张,眼看就要打到一起了。晚晴推伏青山往外退着:“既写了东西,你就快些离开。至于我怎么回去那是后话,不劳你操心。”
言罢将伏青山一把推到门外插了门鞘,背门沉脸站着。伏青山在外推门不开,高喊道:“晚晴!你开门,咱们好好说话。”
晚晴扫了眼桌子,将伏青山带来的那包子东西兜起来扎紧,开门缝一包子扔出去,又将门关上,咬牙听了许久,听他走了,才过来抱起铎儿对伏罡言道:“阿正叔,你早些送我们回去,我还赶得及打我的菜籽,不然菜籽都要生芽了。”
伏罡接过铎儿劝晚晴:“我陪孩子在隔壁顽着,你先好好睡上一觉,有事咱们夜里再谈。”
她苦熬得几日,又夜夜叫他折腾,连番见了两次伏青山,此时便有些挺不住的样子。晚晴并不识字,坐在桌边看了许久伏青山写的那一个个黑虫子,待晾干了墨好好收起包在随身的小包袱皮中,这才上床睡了。
她一觉睡到晚饭时间,起来与伏罡铎儿用过了晚饭,又陪铎儿洗了澡,哄着铎儿睡着了,才锁了房门过到隔壁客房。
伏罡见晚晴进来,笑拉她手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晚晴指着隔壁摇头:“我儿还在隔壁睡觉,我跟你走了,若他半途醒来不见人,哭起来怎么办?”
伏罡出门找了个看样子很有些精干的婆子,吩咐叫听着些隔壁的房门。晚晴拉起伏罡悄声说:“你也好大的胆子,若她趁咱们走了将我儿抱走卖了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