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伏青山抱铎儿在怀中,站起身抹了把眼泪过来将晚晴抱在怀中,哽咽道:“晚晴,是我委屈了你。”

晚晴透过他的肩膀见伏罡站在门外,面上一片阴沉,一把推了伏青山说:“你也不必再说这种话。自你四月间寄了休书来,族长大人相逼,两位哥哥相逼,要将铎儿夺走过继给三哥三嫂,要逼我离家再嫁。我才发送了婆婆,孤身一人带着个铎儿,铎儿是我的命根子,伏村那点小地方是我铎儿的产业,我必不能叫他们夺去,才立意上京要问你讨纸亲笔书信,要你将伏村那点东西都留给我的铎儿。”

伏青山自三月间春闱得了甲榜第三的探花,先是娶得名门贵妻,再以郎中身份进了吏部,一路春风得意直到此时。若不是最近连番叫魏芸磨搓着不肯近身,再一次次奉迎于高含嫣身边,周旋于几个女人之间心力交卒,他也许还没有今日这样多的感慨,也不能感同身受晚晴的委屈。

人言父子连心,铎儿于伏青山来说,一直以来也不过存在于书信中的,一个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却从未亲见过的孩子罢了。但此时他抱了铎儿在怀中,才知自已那两封信寄的有多荒唐。这是他的孩子,相貌可爱性子乖巧,抱在怀中骨肉血亲的爱立刻便涌了出来。

他见晚晴推拒着不肯叫自己碰,复又过去揽住了她:“都是我不好,叫你们母子受苦。你们可是接到我后来写的信才来的?”

因魏芸一再伤他的心,他后来又曾寄信一封回清河县,就是言明叫伏盛不要暂时不要发嫁晚晴。

晚晴点头:“你那不叫信,叫催命书,几欲催死我这条命。”

伏青山深愧难言,见此处客栈豪华,以晚晴的财力只怕住不起,忙自袖囊中掏了些寻常带在身上的银子出来,递给了晚晴道:“此处住宿价高,饭菜也贵,又总归客来人往不是长住之处,你拿这些银子先花销着,明日给你搬个能长久呆的住处。”

晚晴抬头再去看伏罡,他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她回眸四顾,见桌上不知何时备了纸笔,自己一天神思恍惚,也不知伏罡何是备了这东西。她指了桌上纸笔:“我们也不久留,我不过要你一纸东西,言明将伏村产业给予我和铎儿就行了。你快些书了,好回家去。我也不要你的银子,我们上京来的银子是够的。”

伏青山听她一口一句,全是为了伏村那点小院子和几亩薄田,复将银子塞到了晚晴手中道:“你们既来了,就在这里好好住着,我们一家人好容易团聚,怎忍再度分离?”

晚晴见他此时情真意切,全然不是信中所书般的无情,也不知他究竟为何会寄那样的信来,是而退了几步退远:“我遭你休弃,怎好再称一家人。听闻你在京中娶了贵妻又甲榜高中,我这山村里的糟糠之妻,于你也再没什么用处。你快些于我我书了东西,我好仍回我的伏村去。”

伏青山抱了铎儿逼了过来,一手拉了晚晴问道:“你们可吃了饭否?咱们下楼先好好吃上一顿,再谈别的好不好?”

晚晴摇头:“不要,我没心思吃你的饭,你快些替我书东西。”

伏青山放铎儿在地上,铎儿见晚晴不住抹着眼泪,自桌上取了方帕子来掂了脚道:“娘,擦眼泪。”

晚晴蹲下来抱起铎儿,拿那帕子拭了几把眼泪。几个月众人算计,连番昼夜几欲丢了性命,再跟着个伏罡两千多里路上奔赴京城,到如今终于得见这负心人,晚晴再忍不住大哭了起来。伏青山坐立难安,心中有些怀疑,是而问晚晴:“清河县到此两千多里路,你是怎么来的?”

铎儿道:“小爷爷带我们来的。”

既是爷爷,必是个男人才对,而铎儿要叫他小爷爷,又必然这男子不甚老。伏青山皱眉问晚晴:“铎儿说的小爷爷是谁?”

晚晴这才止了哭声:“是隔壁的阿正叔,他顺路带我们来的。”

“阿正叔?”伏青山在脑中搜索了许久才惊道:“伏泰正,他离家多年,怎么又回了故里?如今他在何处?”

晚晴指着门外:“他就住在那一间。”

伏青山出了门,见隔壁屋子紧锁,复又进来:“隔壁客房锁着,并没有人。”

晚晴刚才还见伏罡站在门口,只是他今日整日不在客栈,自己也不知他行踪,遂向伏青山解释道:“或者他有事出去了,也许至晚才回来。”

伏青山仍是拉着晚晴的手哀求:“咱们出去先吃饭,边吃边谈可好?”

晚晴厌极甩开伏青山的手又嫌他啰嗦:“我来这里,不为吃顿饭,你快些替我写了东西,我明早就能启程回伏村。说句难听的,你两个哥哥只怕都盼我死在路上,好叫他们占了我的院子和田地。我这样一个大字不识的妇人,两千里路到此,原也不过为了那点家当,你若还念着我替你发送了二老养大了孩子的苦劳,就快些替我书了东西吧。”

伏青山那期这故人竟会是晚晴。他在桌边坐了,提笔蘸了墨来,定神半晌,却只在宣纸上留了浓而饱满的一滴墨汁,复搁了笔:“晚晴,我是昏了头才写那些昏话。我实则没有想要休弃你的意思,若你愿意,就在京城我的地方住下,咱们仍是好好的一家人,好不好?”

晚晴摇头:“不好。你在京中自有妻子,我住在这里算什么话?难道妻子做不成自降身价给你做外室?”

伏青山也不知那里来的勇气,站起来抱住晚晴说:“我这就回中书府与魏芸言明,叫她知道我在故乡已有妻子。届时我与她合离,咱们再成亲,好不好?”

他能说此话,概因如今他已经站稳了脚跟,眼看一步就能从魏源身边跨到高千正身边去,要想休掉魏芸,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晚晴虽有八分不信,但毕竟伏青山是铎儿的爹,是与她相伴过六年的男人,自幼也未曾骗过她,是而对于他这番话,她也有了七分的相信。虽一把就将个伏青山推开,却也犹犹豫豫说道:“我听闻中书令是个大官,你若休了他的女儿,只怕他不会放过你。”

伏青山如今事才谋了两分,剩下那八分至少要半年才能完成,却也安慰晚晴:“我会与他们细细言明,若中书大人有罚,我受了就是,终归不能再叫你和铎儿受苦。”

晚晴此时才真正为难了起来。她与伏罡一起出门,夫妻间该做的事情都做过了,虽则自己没有想过要嫁伏罡,但也没有想过伏青山还会愿意要她。但若两厢权衡,伏青山才是铎儿的父亲,在他膝下生活才是名正言顺。伏罡毕竟与铎儿差着辈份,待回到伏村,她可以没皮没脸,只怕铎儿要遭人耻笑。

第五十章 态度

她左思右想皆是为难,见伏青山一脸诚恳,又心中烦乱不堪,拿手挥了道:“若你不愿意书,就先走吧,明日想好了自己书好着人送来,我与铎儿在此等着。”

伏青山早起离家时魏芸还在生气,此时怕自己回去晚了她更要气上加气,现在还未到了断的时候,他还不想惹得魏芸整天疯子一样竭斯底里,又不舍久别重逢的晚晴与铎儿,如此左右为难了许久,见晚晴背身在墙角一幅不理自己的样子,复又过来说:“你与铎儿先在此安心住着,明日散衙后早些过来,好给你们安置长久的住处,咱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好不好?”

晚晴满心以为伏青山会大笔一挥给自己一份证言,将她发派回老家去。或者再找几个人来将她杀了,好夺走孩子。那期他竟言说的如此诚恳,口口声声是要过日子的话。她毕竟是个未出过门的农村妇人,此时心中犹豫不定,但一时间也无法原谅伏青山,是而仍是挥手:“你快些走吧,明日早些送东西过来。”

伏青山抱着铎儿亲了许久,又教着叫了几声爹。铎儿虽还年幼,也知他俩娘一路辛苦正是为了要找面前这个男人,低声叫了两声爹,忍着恶心叫他在面颊上亲了几口,才挣扎着从伏青山怀中跑了出来。

晚晴背身许久,听得开门关门声,转过身来才见伏青山已经走了。她抱铎儿过来在桌前坐着,瞅着宣纸上那饱浓的墨点发了许久的呆。直到客栈伙计送了饭来,才带着铎儿一同闷闷吃了饭。

***

离仙客来不远处深巷中一间热火朝天的铁器铺中,炉中火燃,精身砸铁的铁匠一下下抡锤敲着。伏罡单负一手低眉在一处堆着杂物的条案上执笔而画,身边一个瘦瘦高高面色古铜衣着破褛的男子看得许久,问道:“尺寸当要多少?”

伏罡背笔指着画上九节鞭,估摸着晚晴的身高,沉吟片刻在旁标注:四尺九寸!

再旁还有一柄短刀,他备注道:柄须五十年核桃木,刃以纯钢,钢须为最精!

五十年的核桃木质坚而韧,是为刀柄的良物。

旁边那年轻男子问道:“将军这东西,是要打给谁的?”

伏罡笑着,却不答言。回头见仙客来的掌柜带着铁器铺的东家带钢料而来,皱眉一截截检视过去,摇头道:“皆不是尚品,拿最好的来!”

这两人面面相觑,那东家道:“这就是咱们京城所有最好的钢料,若要再好的,就得是蜀水淬过的炒钢,钢质纯精,是当年蒲元为诸葛亮煅刀而用的良钢。制成锋刃因价昂,京中没有。”

伏罡皱眉听完,点了点头,他的凤嘴刀,正是古法炒钢煅成的锋刃。削铁如泥,飞丝即落。

他吩咐那年轻男子:“丁季,叫你手下的人快马加鞭,去蜀中一带寻炒钢,便是这三五日内不能得也不要紧,只要煅好了托人带回凉州即可,钢必得要最好的。”

丁季抱拳应过,见伏罡戴笠出了铁器铺,也跟着一起出门。

炒钢为刃,那这短刀与九节鞭皆可是可以削铁为泥的硬韧度,但以兵器长度来论,当是女子防身所用。也不知这兵器,是他要打给谁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