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 / 2)

伏罡摇头:“她不敢。”

晚晴仍不肯走,站在楼梯上犹豫:“我仍是担心。”

伏罡两步上了台阶:“我与她是老熟识,她怎会卖你的孩子?”

晚晴惊道:“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伏罡笑着摇头,先一步下台阶往下走着:“那里事事都能叫你看出来。”

两人出了客栈,黑暗中兜兜转转走着巷子,晚晴心中的天地只有伏村那样大,到了这宽阔的城市中早迷了路,偏伏罡还问:“你可记得咱们走的路?”

晚晴摇头:“已经不认得了。”

两人走到一处绵延的高墙外,伏罡却不走门,一把抓住晚晴说:“我须得先将你抛上墙去,你稳稳抱着,等我自己上来再抱你下去,可好?”

晚晴低声叫道:“咱们半夜出来竟是为了翻墙?难道你要去偷盗?”

伏罡不待晚晴再多说,双手撑起她的腰扬手一送,他手中力气惊人,果然就将晚晴扔上了高墙。晚晴压着心底的惊呼稳稳攀墙趴着,伏罡往后跑了几步纵身跃了上来,将晚晴抱在怀中跃到了墙内院中的草地上。

这是处黑压压的大院,院中寂静无声灯火全无。伏罡显然是认识路的,一路带晚晴穿到正院外,敲角门轻唤道:“陈伯!”

许久之后,院中一阵脚步声,一个老人下了门闩开门叫道:“将军,您回来啦?”

伏罡道:“给我打开畅风院的门。”

老头应了一声,又跑了回去,不一会儿拿了一串钥匙提了盏灯过来,在前持灯走着:“因将军此来住在仙客来,老奴各处也没有洒扫过,如今怕尘土太大,今夜您暂住一宿,明早起来我再替您打扫,可好?”

伏罡道:“我仍住仙客来,不过来略寻几样东西。”

晚晴听着这是他自己的家才对,轻声笑道:“原来你进自己的家居然还要翻墙?”

原来伏罡也有这样大一处府第在京中。

伏罡道:“我如今不方便公然在京城露脸,白日来瞧过一番,这宅子周围皆昼夜有人看视,也只能做个翻墙的君子。”

行到一处院子外,那陈伯挂灯在墙上,自己掏了钥匙试了半天才开了锁,推开门说:“老奴在外等着,将军您带了灯进去。如今外头监视的人多,切莫点太多灯在里头。”

伏罡提了灯过来,与晚晴进了院子。这院中亦是南式建筑,一幢拐角的二层带阁楼的小楼。晚晴随伏罡进了屋子,各处弥漫着一股尘土味,显然是久不曾住过人的样子。伏罡见四处灯台中油迹早干,从书房寻了两支高烛来点上。他掌一支高烛,进进出出不知在忙些什么。晚晴有些无趣,坐在椅子上看他进进出出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在寻些什么?”

伏罡过来同坐下才说:“我两年未归,将四处东西归整一番,有几样东西要带到凉州去。”

他又拉了晚晴上楼,进了楼上卧室,自卧室里柜子中掏了许久,翻出一只盒子来递给晚晴叫她抱着,又下楼将自己寻到的东西总带到一个小箱子里,这才熄了烛火出了院子,仍将各处的门都合上。

陈伯送了伏罡出来,直到他翻墙走了,才回去睡觉。

伏罡拉着晚晴回客栈,将那小盒子打开,里面一些黯淡了颜色的金银玉饰,像是许久未动过的样子。她取了一支螺钿出来贴在晚晴鬓角道:“这是我当年给我前面妻子所置的东西,她与我性子相左,并不喜欢这些东西。我欲要为你置备一些,但如今也不是时候,若你不嫌弃就带着这些东西。虽我置它的时候并不认识你,然则如今给你,心仍是一样的。”

晚晴下意识一把推开:“我诓你来此叫你为难,本就心下难安,怎好再要你的东西。”

伏罡又自盒底抽出一张洒金纸展开递给晚晴:“这是京中我那宅子的地契,虽我如今不能露面,我那宅子却仍是我的,若你仍不放心我,怕我半路将你丢弃,就拿好这地契并银子。真有那一日,京中这宅子就是你和铎儿的归处,可好?”

他连回家都是趁着三更半夜偷偷摸摸,那府第晚晴岂能光明正大的住进去。思来想去,晚晴仍是觉得自己伏村那点小窝更保险,它不会跑,虽收成少但总算饿不死,是自己最理直气壮的一份财富。想到此晚晴仍是摇头:“那样大的府第,要我每日洒扫一圈都得累死,我是不会要的,我只想回家。”

伏罡拉晚晴入怀中:“我许了平王一月之期,若再回趟伏村,自然就赶不及那一月之期。我必须带你去凉州,你也必须跟我去凉州,此事不容你再辩。”

晚晴听他如今才摊开底牌说实话,才知他这一路出来竟是没有想过要把自己送回去。她一把推开伏罡:“原来你一直在哄我,从一出门开始压根儿就没有想要再送我回家去。”

伏罡道:“这一路走来,天地多宽广,你又何必执著于伏村那点小地方?”

晚晴见伏罡凑了过来,拿脚蹬踢着:“天地再广,地方再大,那都不是我的。我的那点小院子就在伏村那点小地方,那是我的,我只想守着我的小院子过我的日子。”

伏罡见晚晴固执到如此地步,自己竟无法劝她,也是坐在她身边沉默不语。晚晴忽而冷笑:“原来男子们果真都如伏盛一般,要寻些甜头的时候花言巧语哄着,等真尝过了甜头睡腻了,变脸比翻书还快。”

伏罡问道:“此话何意?”

晚晴盯紧伏罡:“我一路上屈就着你,忍让着你,你想怎样我就叫你怎样。一夜夜我都以为自己熬不过去要死在床上却也终究忍了下来,由着你的性子摆弄,我所求为何?不过就是想要你送我回家去。你既得了甜头就要出尔反尔,与伏盛何异?”

伏罡道:“你竟拿我与伏盛相比?”

他以为彼此至少都有些爱慕才会走到一起,原来于她来说,她不过是为了利益而委身于他,而他也不过是为了一份露水姻缘的情爱才千里送她上京。

伏罡见晚晴要走,一把抓住她手腕问道:“你果真对我一点喜欢也无,委身与我,也不过是为了叫我送你上京?”

晚晴甩开伏罡的手,也是为了要解自己恨意,反问道:“那你又为何而送我上京?难道不是为了那点子事情?”

她见伏罡果然面色渐沉,咬牙思忖一番:“若阿正叔赶不及时间,我叫伏青山另寻人来送我回去,也是一样的。阿正叔着急就自己先走吧。”

“所以……”伏罡走到晚晴身后:“你仍爱着伏青山,或许还期望与他重修旧好。”

所以这是他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的,最可怕的那种关系。她还爱着青山,却为了能叫自己送她上京而不得不委身于他。他有一身的蛮力,也有一腔无法消解的欲。望,他在她面前就如同一头怪物一样,虽于床事上已是百般忍耐百般可制,却终归还是叫她难以忍受。

但就算如此,他以为她至少会对自己有些爱慕,他以为只要自己能善待她的孩子,她就会有归心的那一天。到如今他才明白,自己在她心中果真与伏盛无二。

“我并没有。”晚晴下意识否认:“他既已休弃了我,我怎么还会有那样可笑的想法。但伏村我必要回去,铎儿是他伏青山的儿子,他总得要管我们,若他不管,我再另想办法,总之,只要阿正叔觉得为难,我也必不教您再为难。”

言罢转身出了客房,寻那杂使婆子要钥匙过来,开门去唤铎儿起夜。晚晴自己也洗涮一番,躺在床上许久不能入睡。她细细思想方才的谈话,心道自己言语有些太过激烈,或者伤到了伏罡。其实就这一路来说,他待自己的好,待铎儿的好她皆看在眼中记在心里,至于男欢女爱的事情,终归都是他在出力气,他比她更受累,反而是她得到的甜头更多。

方才她气头上一席话,或许让他误解为自己是受他强迫。晚晴怕自己伤了伏泰正的心,半天心神不宁又爬了起来,披了衣服出来到了隔壁,敲门轻唤道:“阿正叔!”

屋门并未上锁,她见敲门不应,自己推开了房门。借着外头的灯光可以瞧见房中空无一人,晚晴犹自不信,到隔壁屋子端了灯盏过来,果然床上整整齐齐,他并没有宿在这里。

与此同时,兵部尚书高千正府上内寝室,高千正盘腿在床榻上坐着,仰望着面前的年轻男子时便有些费劲,他伸手按了道:“坐下说话!”

伏罡转了把椅子坐了道:“伏青山乃是小婿之侄,按理来说,举贤避亲,于他我不好发意见。但这两日我将他那策言看了又看,觉得于兵事上,他也算独有见地,若您无人可用,不妨用他一用。而小婿所言之事,还望您多加考虑。”

高千正点点头道:“如今魏源与张公公并刘国公三人结着牢固的盟约,一力要对抗于凉州,我虽有些异议,但毕竟难以说动他们,倒叫你无辜受了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