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青年懒洋洋掀起眼皮,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你算老几?”
她淡然道:“我是这家店的老板。”
“切,狗屁老板。长得这么风骚,躺着赚钱的吧?”
那人用夹着烟的手伸向她,似乎想摸她的脸。
阮苏后退一步,准备叫伙计把他们赶出去,谁知还未开口,已经有人拿着把菜刀走出来,往桌上一拍。
“滚!”
那些人被刀光吓得瑟缩了一下,等看清来人的脸后,忽然哈哈大笑。
“哟,我当是哪里来的英雄,居然是赵公子……赵公子,你如今不当公子哥儿,改行当饭店小伙计啦,啊?哈哈……”
赵祝升刚才在厨房削萝卜,听见有人闹事才冲出来的,没想到会是自己曾经认识的人,并且有点恩怨。
他以前心高气傲,最不喜欢与这群只会游手好闲的人来往,还在争抢同一个电影包厢时,公然骂过他们是败家子。
那时这些人忌惮赵家的地位,不敢惹他,如今他失了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嘲笑的好机会。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几人轮番轰炸。
“赵祝升,当初你说我们是败家子,可我们家现在还好好的呢,你看看究竟谁败家?”
“我听说你之前穷得连亲妈的棺材都买不起,啧啧,真可怜……”
“赵公子,当初我妹妹追求你,你非嫌她皮肤黑牙齿黄,现在好了,你这辈子也娶不上她这种好家庭的妻子了……不对不对,我看你压根就没有娶妻生子的机会,谁愿意嫁给一个穷光蛋啊?还是克死全家的,多晦气。”
阮苏看着赵祝升,他的脖子上暴起了青筋,脸却是纸一样的白,眼神又开始变得恍惚麻木了。
那些人还在变着花样笑话他,她翻了个白眼,拍了拍桌子,指着门外道:
“滚出去。”
他们正耀武扬威着,陡然被阮苏这样一骂,挂不住脸,气得脸红脖子粗,反问道:
“凭什么?你们开门不就是做生意的吗?老子有钱!”
阮苏冷笑,“是么?那你把钱包掏出来看看,里面的钱够不够买我这儿一张桌子。”
当初装修这家店时,她为了尽快花掉那二十万,可是下了血本的,从里到外无一不是奢华昂贵之物,连装菜的盘子都挑了最好的,一套好几百大洋。
她平时富贵人也见得多,练出一些眼力,面前这些个男男女女,也就是殷实之家罢了,不可能给他们太多钱。
她猜得没错,说完那番话后几人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些难堪。
最后还是一个女生出马。
“我们是来吃饭的,又不是来买桌子的。现在菜还没上呢就要赶人,信不信我们去报警!让你关店!”
阮苏道:“不信,去啊。”
她如此爽快地回答,反倒让女生下不来台——自己只是想吓她一吓,并不知道这种事情警察会不会管。若是跑去找了却不管,那岂不是丢人丢大了?
阮苏看着他们,表情忽然变了,变得阴沉冷酷,语气也跟着沉重许多。
“你们要是不去,我可就要去了。赵家的异变来得突然,我总怀疑里面有人在搞鬼,可惜找不到证据。既然你们看见阿升他家破人亡这么开心,估计有作案动机,让警察把你们抓去审问审问,还他家一个公道!彭富贵,来啊,把门给我栓上,不许他们跑了!我这就去警局!”
几人只会吃喝玩乐,何曾见过这阵仗,吓得连桌上的烟盒都忘了拿,一窝蜂地冲出了大门,生怕晚一步就被关在里面。
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阮苏哼了一声,转头看赵祝升。
她以为他会因今天的打击萎靡不振,就像之前一样,又得她花好一番功夫来哄他。
没想到对方神色如常,收起菜刀,还出人意料地说了句:“谢谢你。”
阮苏心中震撼,表面不动声色,淡定地点头。
“去干活吧。”
赵祝升回了厨房,阮苏继续看账本。彭富贵来来回回地走,装作巡视店内卫生,趁没人注意,把那些人留下来的烟飞快地塞进兜里,然后清清嗓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去了后院。
阮苏瞥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没戳穿。
下午大雪停了,寒城内重要的几条道路也在百姓与巡逻队齐心协力之下,清理出个大概,足够大家正常使用。
阮苏让赵祝升别剥蒜了,交给他一个新任务——去河边找经营冰窖生意的李长瑞,预定明年夏天饭店要用的冰。
娄望南对食材的要求不高,唯一一条绝对不能忽略的就是新鲜。这几个月天气凉,不难解决。可等到夏天天热,早上买来的肉下午就臭,必须冰镇不可。
她怀念起现代的冰箱来,暗道要是自己当初念得是工科该多好,民国要电有电要铁有铁,她要是知道原理和构造,估摸着可以造一台出来了,甚至开个冰箱厂大捞特捞。
赵祝升看她眼中全是懊恼,莫名其妙,没有问,戴上帽子手套,绑好裤腿便走了。
任务对他来说驾轻就熟,以前赵家饭店也是要预定冰窖的,有时父亲腾不开手,就会让他去办。
李长瑞早已认识他,也知道他家的变故。幸好是个憨厚的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落井下石,规规矩矩地记下他的要求,收了定金,又领他到冰窖外看了一会儿,说好来年几月几号开始给百德福送冰后,就回去继续挖冰块了。
赵祝升皮肤薄,露在外面的鼻子冻得通红。他搓搓手,将衣领拉高一点,沿原路往回走。
走着走着腿有点酸,他停下来歇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以前从未走过这么长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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