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苏无所谓,让人挂上打烊的牌子,与小曼游手好闲地坐在一边,看着厨子伙计们忙碌。
赵祝升蹲在门外剥蒜,她喊道:“阿升,拿来我们一起剥。”
他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埋头剥。
阮苏要起身过去,小曼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低声道:
“别去了,他根本就不想说话。刚才伙计跟他聊天也是,话都不接一个人躲去一边,我怀疑他这辈子都好不起来。”
阮苏坐回原位,“这可未必,以后的事谁说得准。俗话说经风雨才见彩虹,搞不好他经过这一回,就变得成熟稳重了。”
小曼不认可她的话。
“人的承受能力就像一根竹子,你在它刚抽芽的时候就每天把它压弯一点,它受得住。可要是等它长大了,一鼓作气要把它压成个圆的,那就算是竹子也会被压断啊。赵祝升从小蜜缸里泡大,谁不哄着他?头一次遭受磨难就是这种重创,怎么扛得过来?”
阮苏没说话,跟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吃完了火锅,单独把赵祝升叫到楼上,给他倒了一杯茶。
“我记得你不能吃辣,刚才都没怎么动筷子,要不要再做点东西给你吃?”
赵祝升麻木地摇头,“我不饿。”
“你心里在恨我?”
他有了反应,眼睛睁大了些,“我怎么会恨你?”
“我坐在这里你不看,我跟你说话你不回,我给你夹菜你不吃。”阮苏叹气,“只有仇人才会对一个人这样吧。”
赵祝升窘迫地抓着桌角。
“我没有讨厌你,只是……我还没有心情……”
阮苏认真地看着他,“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心情?告诉我一个时间,我愿意等。”
他低着头说不出,手指甲扣着桌面,显然很紧张。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不必了,我会努力让自己振作一点。”
“这才乖。”
阮苏笑了笑,眼角余光瞥见他袖口短了一小截,提议:“我们去趟服装店吧,你最近长高了,衣服都小了,给你买几套合身的。”
赵祝升看了一眼,还真是,心底突然很难过。
妈妈以前总担心他长不高,用尽了办法。谁能想到她走了才一个月,自己就往上窜了两寸?
赵祝升没接受她的好意,下楼去了。
下午三人回公馆,阮苏与小曼进了段家的门,赵祝升独自走进那清冷的洋楼。
洋楼里本来还有个老妈子,可老妈子近来在跟段公馆的张妈学习做棉鞋,知道他对吃饭不感兴趣,随便煮了碗面条就跑到隔壁去。
偌大的洋楼剩下他一个人,他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没生暖炉,望着吊灯发呆,耳中偶尔能听到隔壁传来的欢笑。
“阿升。”
忽然有人叫他,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抬眼望去,看见阮苏站在门边笑吟吟地看着他,怀中抱着条胖乎乎的杂毛小狗。
他惊讶地站起身。
“你来做什么?”
阮苏轻轻揪狗耳朵,“这个小东西天天嘴痒,刚才咬坏了我的皮鞋。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捏死它,小曼就说,让我抱来给你养两天,反正你闲着。”
“给我养?”
他低下头,对上小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后者欢快地叫了声,冲他摇尾巴。
阮苏直接递过去,他起初不敢接,犹豫不决地看着。最后是小狗主动舔了一下他的手,他浑身震了一下,下定决心抿着嘴唇抱在怀里。
“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啦,你要是敢让它饿着冻着,我可是要找你麻烦的。”
阮苏故意威胁他。
他看看小狗,又看看她,感觉自己像是落进了一个圈套。
只是这圈套里有的不是毒针与利刺,而是温暖和笑容。
阮苏走了,他与小狗大眼瞪小眼,纹丝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
赵祝升放下狗,想起楼上。对方突然追上来咬住他的裤腿,不让他走。
他叹了口气,蹲下来再次抱起它,喃喃自语地说:
“我就陪你玩一会儿吧。”
阮苏观察了好几天,肉眼可见地看见他情况好转,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天冷知道加衣服,总算有了人样子。
她无比庆幸自己做出的决定,但是没有因此松懈,总是时不时给赵祝升一点事做,好让他融入正常生活里。
这天上午,大雪停了。巡逻队与商家们拿出铲雪工具,用半个上午的时间清理出街道来。
百姓们在家里憋了几天,纷纷上街采购,城中变得热闹了许多。
百德福迎来近日开门后的第一笔生意,是几个打扮摩登的小青年,大冷天坚持穿西服,搂着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
他们出手阔绰,点菜几乎不看价格,点完后翘起二郎腿抽烟,弄得大堂云缭雾绕。
阮苏在柜台后看账本,鼻子闻到烟味儿,皱了皱眉,走上前去说:
“抱歉,大堂不可以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