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朝风淡淡道:“妻妾之争,是别人的家事,本不该外人插手,但二夫人再刻薄恶毒,也不是孙夫人杀她的道理,我不是帮二夫人,是帮孙夫人。你觉得二夫人若真的被她毒死了,孙夫人这辈子能安生吗?”
小晚眨了眨眼睛,这话她听着舒服。
凌朝风又道:“冯二爷偷盗国宝私运出国,又从东洋贩来迷人心魂的毒药,冯老板一生只做正经生意,可随着能出海的商船越来越多,正经生意渐渐不好做了,他的弟弟就逼着他走偏门。不仅如此,他还强抢民女,做出畜生不如的事,那天他冲向你时,并不单单是喝醉了,他吸了移魂散,神志不清,而他就要把这种东西,卖到京城去。冯老板想用他自己的手段来处置自己的弟弟,而不是送去公堂交给衙门,所以……”
到这里,小晚便听不大懂了,凌朝风见她呆呆的,笑道:“哪里没听懂?”
“我也不晓得。”小晚捧着金簪子,想了想说,“往后我还是不问了,反正我信你,你做什么我都信你。”
凌朝风笑道:“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你想要了,就自己来拿。”
小晚问:“那我欠你的银子呢?”
凌朝风搂过她的腰肢:“那自然是要用一辈子来还的。”
目光交-缠,凌朝风俯身,两人的脸凑得那么近,纵然地窖里有些冷冰冰,心还是热乎起来了。小晚害羞,细腰儿一扭,娇然道:“相公又欺负人。”
娇小的人挣脱开,欢快地跑了出去,凌朝风熄灭火炬,将地窖的门锁上,来到店堂里时,小晚正把金簪子簪在张婶的发髻上,彪叔在边上附和:“漂亮,真漂亮。”
张婶说:“晚儿,中秋节镇上可热闹了,咱们去赶集可好?”
小晚连连点头,后娘进门后,她再也没去赶过集,每次看着村里的孩子们或是弟弟妹妹穿着新衣裳去镇上逛集市,她都特别羡慕。
“相公,你去吗?”小晚跑来问凌朝风,眼眸晶莹,语气软软的,“我们一起去好吗?”
这叫人如何拒绝,凌朝风便道:“中秋节不开张,都到镇上去吧。”
正文 026 无瑕
欢欢喜喜盼着中秋节,店里气氛极好,待得小晚跟着张婶一起打扫客房,才又想起接连发生的命案。这间云莱房,仿佛被下了咒似的,谁住进去,都不得安好。
张婶去楼下拿鸡毛掸子,上来时见小晚对着门牌发呆,她笑:“害怕吗?”
小晚摇头:“说不上来。婶子,我还不能像你们一样坦荡荡,在我眼里就算是坏人,也是一条命,更何况好人。可我知道客栈有客栈的规矩,我会早些赶上你们,往后不再大惊小怪,不要害怕。”
张婶温柔地说:“是你的心肠好,又不是什么错,害怕就害怕,反正有掌柜的在。”
说着,两人进门打扫,手里的活儿忙碌着,张婶一边问:“晚儿,说起来,你恨你的后娘吗,有多恨,想没想报仇?”
“报仇?”小晚茫然地看着张婶。
“她那样打你虐待你,你想不想报复她,至少打她一顿呢?”
“我……”小晚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婶子,从我决定跟着相公,也有好些日子了,你问我,我才发现,这些天我没想过我爹,更没想过后娘,只想着相公和你们。”
张婶笑悠悠:“是掌柜的更多一些吧?”
小晚脸红,赧然道:“是真的。”
张婶问:“那你还恨吗?”
小晚点头,目光稍稍暗沉:“不提起来竟是忘了,提起来,我还是恨她的。只能说,往后和她再不相干,她如何我也不会在乎,若问恨不恨,我恨,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她曾经虐待我。”
说这话时,凌朝风来找小晚,听得一句半句,自然关心:“怎么了?”
小晚一见夫君,目光便柔和了:“没什么,找我们有事?”
凌朝风道:“刚收到信,我派去的人找到了你爹。”
“可是……”小晚现在,已经不需要父亲了。
“他要过了中秋才能收工回来。”凌朝风说,“他坐船回来,总要经过客栈,要请他进来坐坐吗?”
小晚垂下眼帘:“我听你的,只是、只是不要让我爹接我走,我哪儿也不去。”
张婶拿起笤帚掸子,含笑悄悄离开,凌朝风一笑,搂过小晚温和地问:“你能去哪里,还想跑不成,再敢跑……”
小晚嘟着嘴抢白:“你总是吓我,又要打断我的腿呀?”
小娘子不似刚来那会儿,总是满目惊恐,或是豁出去般的倔强,如今带着几分撒娇几分嗔,目光悠悠惹人怜爱,她微微撅着嘴说:“相公,以后不要吓唬我好吗?”
凌朝风在她唇上轻轻一点:“可是不听话怎么办?”
小晚咕哝:“哪个不听你话了嘛。”
凌朝风嗔道:“前日里是谁一清早跑出去?”
小晚扑上来,憨憨笑着,凌朝风拥着她说:“以后再不许了,你想做什么都成,可要保护好自己,记下了?”
“记下了记下了。”小晚叠声答应,忽地一个激灵,忙离了丈夫去找张婶,碎碎念着,“你看你又闹我,我们还要干活儿呢。”
这一天匆匆过去,夜里,凌朝风和众人在底下说客栈的事,小晚则在楼上洗澡,她原说把热水抬上抬下不方便,想和大家一起在后院的澡堂洗。可婶子说,她是内掌柜,虽说同吃同住干一样的活儿,主雇之间还是要有区别,她可是老板娘。
这会儿娇小的身体泡在铺满花瓣的浴桶里,这是传说里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才能享受的生活,小娘子的身体被泡得软绵绵,心也是酥了。
可是抬起胳膊抬起腿,难免看见身上的疤痕,出嫁那会儿挨的打倒是退了,手腕上的淤血也散了,可一些很深的旧伤,怕是要烙上一辈子。
小晚从浴桶里爬出来,略略擦干身体后,便对着镜子看,她从前没见过自己背后的模样,如今拿着小圆镜对着穿衣镜照,什么都看得见。
她的皮肤那么白,伤痕就更加明显,圆润的屁-股上,有一条横着的疤痕,从左边穿到右边。
前年腊月里,弟弟偷家里的柿饼,把吃完的蒂子扔在柴房里,被后娘找见,一口咬定是她偷吃,把她的屁-股打得皮开肉绽。冬天里穿得厚不好养伤,还要干活,小晚痛不欲生,除夕夜万家灯火,她却因伤口溃烂,烧得迷迷糊糊。
反复裂开的伤口,最终在嫩嫩的肉上长出了茧一般的疤痕,就快两年了,一点都没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