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1 / 2)

宝婳在厅中布置好膳食,便讨好地去请梅襄过去。

梅襄落座,扫了一眼桌上几叠家常小菜,眼中微微迟疑。

青菜如同菜泥一般瘫软在盘子底部,肉片看起来色泽鲜亮,底下却还透出些血丝。

还有那一碗浑浊的汤,如雨后泥坑的泥水一般,汤面平静得可以照出个人影来,让他着实参不透这是一碗什么汤。

梅襄的眼中难得露出一丝迷惑。

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人又穷又馋,却连正常的食物自己都料理不出来……

“二爷要不要尝一口?”

宝婳甚为殷勤地问道。

梅襄尝了一口青菜,随即放下筷子,问宝婳:“这是猪食吗?”

宝婳水眸茫然。

“不好吃吗?”

岂止是不好吃。

梅襄挑剔地答她:“难吃至极。”

旁边丫鬟听了,生怕梅襄迁怒,赶忙小声道:“奴婢这就去叫人重做。”

说完便溜了出去。

宝婳红嫣嫣的小嘴轻抿,轻轻搅动着手指,失落又惭愧道:“我做的自然不会有二爷好吃,不过我上午已经做了好几遍,做到能入口为止,才敢端来的……”

所以,她做到了能入口的水准就敢端来给他尝了?

他侧眸,便瞥到她那双白嫩嫩的小手上横纵着一道道烫痕,看上去颇有些凄惨。

“我给二爷都拿去倒掉好么?”

宝婳小心翼翼地问他,生怕一不小心又惹恼了他。

他正要开口,却见门外忽然走进一人。

宝婳抬眸看去一眼,却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宝婳反应不过来,最终还是对方先开了口,轻柔地唤了她一声“宝婳”,这才令她如梦初醒。

“三……三爷!”

宝婳心口狂跳,有种说不上的心虚看向对方。

梅衾目色柔润,似有许多话想同她说,却隐忍下朝她微微颔首。

他很快又将目光放回了此间主人身上。

那个带走了宝婳之后,便直接制造了他们兄弟俩之间丑闻的罪魁祸首。

梅衾之后并没有澄清过这一切。

因为他确实喜欢宝婳。

倘若梅襄也喜欢宝婳,那么这确实就是一桩兄弟相争的丑闻,他无可辩驳。

“二哥,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他说着看那一桌的菜食,微微一笑,“怕是我来得不巧了。”

梅襄恍若与他如往常一般,问他:“三弟吃过了吗?”

梅衾笑着摇了摇头,兄弟俩仿佛毫无龃龉。

宝婳见他打量桌上的菜色,轻声道:“这是我自己烧的菜……”

梅衾面露诧异,“竟是宝婳做的……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可以坐下来尝一尝?”

宝婳连连点头,点完头才想起来朝梅襄看去。

梅襄唇角勾起,“还不去给三爷添一副碗筷。”

宝婳答应下来,忙将一副备用的碗筷拿来,给梅衾盛了饭。

梅襄正要拿起筷子,就听见宝婳对着梅衾轻言软语,“三爷不必客气,二爷不喜欢这桌饭菜,已经叫人重新去做了。”

梅襄缓缓握起拳,意味不明地瞥了宝婳一眼。

可宝婳毫无察觉。

梅衾笑望着梅襄,“那我便不客气了。”

梅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喝汤、夹菜、就饭吃,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宝婳做的不多,而成年男子的食量却大。

不过片刻,梅衾便用了大半宝婳做的饭菜,看起来竟分外捧场。

“宝婳,你的手艺极好,我许久没有吃到过这么心满意足的菜了。”

梅衾对她说道。

宝婳有些脸热。

三爷每次夸赞得都叫人看不出一点端倪,真情实意地叫人心窝都熨帖无比。

他用完了膳食,宝婳又忙着同小丫鬟将桌上收拾了去。

小丫鬟想要重新上菜,却被梅襄淡淡地一句“不必了”打发。

待下人端了热茶上来,梅襄才抿了一口,问道:“不知三弟来是有何事?”

梅衾开门见山道:“宝婳已经打扰二哥太久,也应该同我回去了。”

“我回来之后从来也没有拘着她,她若想回去,自己回去就是。”

宝婳这时从外面进来,正好听见这句话,见着梅襄眉宇微微不耐,心口亦是随着一跳。

好在梅衾并未急于要得到答案的意思,只温声与梅襄道:“二哥此番周折,我也让人带来了一盆如意玉石盆景给二哥压惊。”

“至于宝婳,自然也依照二哥所言,让她自己决定。”

他说罢便让人将玉石盆景呈上,兄弟二人寒暄几句,梅襄便让人送梅衾出门。

宝婳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见梅襄看向自己,便有些不自然地看向玉石盆景,轻道:“这玉石……可真是好看啊。”

梅襄挨着一边椅子扶手,却忽然与她说道:“宝婳,二爷不打算要你的白银了。”

宝婳心口微悬,迟疑了片刻,转而说道:“二爷,我知道二爷大义,回来之后也才全都明白,二爷其实并非真正的坏人。”

她鼓起勇气看向梅襄,“从前是我误会了二爷,如今想想,我先前得罪二爷许多次,二爷都不曾伤我半分,可见二爷脾气虽然不好,但性子不坏。”

“所以……”

宝婳吐了口气儿,才轻缓说出:“先前的事情我也都清楚,二爷并没有真害过我。”

梅襄听罢,语气尚且平缓,“你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

宝婳见他漆眸明锐,似已然看破她的心思。

她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二爷,宝婳是三爷的人……”

她话未完,便瞧见梅襄握在他手中的茶盏忽然被他握烂。

杯身裂成两半,茶水溅了他一手。

这动静不轻,骤然打断了宝婳剩下的话,也叫她小脸微微发白。

梅襄面无表情地丢了杯子,拾起桌上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干指间茶水。

这一切仿佛都只是一个意外的小插曲罢了。

难怪她今日连为他做的一桌子菜都让梅衾给吃干净了。

原来她竟还是个一心向主的好奴婢。

梅襄过了片刻,语气讥讽道:“你该不会以为我真会稀罕一个小奴婢吧?”

宝婳惶恐得很,自然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看见那碎片犹如看见自己一般,瑟瑟地说:“二爷保重。”

她说完就退下。

屋中霎时便只余下了梅襄一个。

梅襄过了会儿起身走到那玉石盆景旁,垂眸欣赏着它的质地与光泽。

确实不负宝婳口中的“好看”二字。

看来为了换回宝婳,他的三弟一点都不会吝啬库里的珍品。

他抚了抚那玉石,随即漫不经心地将这珍贵之物掀翻到地上。

玉石粉碎,珍品转眼间化为碎渣。

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谁告诉她,他是个好人了?

“二爷,宝婳姑娘走了?可二爷不是查到了胎记的事情……还得用到她吗?”管卢进来颇是惊讶。

梅襄拍了拍手,将眼中的戾气一点一点敛去。

“是啊,还得用到她呐……”

他现在可还不能这么生气。

这厢宝婳心思不安地离开深春院,却发觉梅衾并未走远,而是在半道上等着她。

梅衾朝她招手。

宝婳上前去,脸色一时也不大好看。

“三爷,我与二爷外出这段时日,我与他……”

“宝婳。”梅衾微微释然道:“从前的事情不要再说了。”

宝婳迷茫地看着他,“可是……”

梅衾又说:“宝婳,莫要再提了,往后你便好好地留在我身边,不会再有任何人敢将你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