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 / 2)

梅襄抬了抬沾满宝婳涕泪的袖子。

他的瞳仁乌黑,幽幽地凝着宝婳,却勾起唇角,若春风拂面般,令人微醺。

温良如玉的公子拈起匣子里一张银票,让宝婳一时不知该多看银票一眼,还是该多看公子一眼。

然而公子的眉眼霎时凝结上寒霜,将那银票揉碎,对着水面张开了手心,纸团入水即湿,沉入水底。

“宝婳,你真是好样的。”

宝婳心口一痛。

眼见着梅襄抽出来第二张,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那银票轻扯成两半,毫不留情地抛进水里。

“我该不会是脑子被驴踢了,才要给你准备银票。”

他冷笑着,森森地望着宝婳。

宝婳心痛摇头,口中喃喃道:“不要……”

“不要这样啊,二爷……”

梅襄又摧毁了一张,冷笑连连,“该死的东西,死来死去都死不掉,还以为你是个有福之人。”

宝婳抖着唇,近乎央求道:“二爷……”

梅襄捏着一叠碎片拍了拍她的小脸,语气温和,“原本这叠银票够你买许多小相公放家里了,可如今全都没了……”

他仿佛心情极好,问向宝婳,“宝婳,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苦命呢?”

宝婳自己说的这句话,不过短短一瞬,他就证明给她瞧了。

她为什么这么命苦。

还不是她自己作的!

宝婳再忍不得,顿时哭着一把抱住梅襄的胳膊,“二爷要撕就撕我吧,别撕银票了!”

“怎敢呢,我可是宝婳你的噩梦,你这么厉害,方才差一点点就将二爷气死了,亏得你手下留情,才叫我留了口气苟延残喘呢。”他咬牙切齿地说。

宝婳鼻头发酸,忽然觉得自己的命真的好苦。

她挂在梅襄手上,颤着手指想要将他手里的银票夺下,伸到一半却忽然没了动静。

她软软地阖上眼,似乎耗光了力气。

不过也很有可能是悲愤过度。

管卢诧异,“宝婳姑娘怎么晕了?”

梅襄扫了她一眼,假死了两天一口东西都没吃过,不晕就怪了。

外面风清景明,柔风拂面。

在这里,几乎与世隔绝一般,京城与皇宫的兵荒马乱半分也没有打扰这片宁静的地方。

“外面的事情,都结束了吗?”

“都结束了,镇边大将军正在协助天子收拾残局。”

“那就回去吧。”梅襄忽然说道。

管卢听到这话,顿时小心翼翼问:“二爷现在要回哪里?”

梅襄挑了挑唇,面色微嘲,“当然是宣国公府。”

管卢心神微凛。

外人都说鼎山王半个月前造反,背地里有不少人与他狼狈为奸。

其中的一个名字便是宣国公府庶出的二公子。

听说忠正耿直的宣国公亲自找到了梅二公子,掌掴了他一个耳光。

忠孝世族出了一个无耻的反贼,险些令宣国公府蒙羞。

亏得鼎山王养子受命于少帝,大义灭亲,在鼎山王起事的关键时刻,将他的头颅斩下,带着满脸的血渍抱着鼎山王死不瞑目的头走进大殿。

梅襄听到这一切似乎也并不觉得意外。

他回到宣国公府去见宣国公。

宣国公难得没有饮酒,神色清醒。

“梅襄。”

宣国公念了他的全名。

“父亲,我回来了。”

梅襄淡声应道。

“你闹出与手足争丫鬟的丑事,就是为了去支持鼎山王起事造反?”

“是。”梅襄倚坐在椅子里,唇角含笑。

宣国公面色沉重地看着他,忽然发笑,“当我老糊涂了是吗?”

“听说鼎山王此番布局周密,他攻入皇宫之时,平定北地的镇边大将军及时回京救援,可鼎山王早有防备,准备了三万精兵应对。”

宣国公说着,看向梅襄,“你猜,后来怎么了?”

梅襄抿唇不语,他又说:“后来鼎山王手下近乎一半的兵士所持的兵器,在对敌以命相搏的时候,没几个回合便断裂残损,如失鸟翼。”

试问两军对阵,失去兵器的士兵会如何下场?

此事颇为诡谲,却被百姓纷纷认定是天命所向。

“你为鼎山王打造兵器为何要偷工减料?”

宣国公似笑非笑地望着梅襄,发觉二儿子随着他揭露的事情,面色隐隐结霜。

“父亲,劝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梅襄冷冷地看着对方。

宣国公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好极,好极!你果然奸滑狡诈,连你亲父都被你给蒙骗过去了!”

谁能想到,打败敌人最好的方法竟然是将自己成为敌人信任的后背。

然后在紧要关头往对方后背捅上一刀。

这样佞恶的手段,只怕十个鼎山王都料想不到!

梅襄年少时便出众,自幼入宫为年幼的少帝侍读。

后来他却因为陪少帝狩猎中坠马吓破胆子,从此病弱不堪,深居简出默默无闻。

如今看来,他能为少帝做到这般地步,显然是别有内情。

宣国公却高兴得很,高兴于他的城府之深沉,无人可勘颇。

高兴于他如今能有凌驾于宣国公府之上的能力。

梅襄脸色愈发阴沉。

“梅襄,只要你肯收敛,我可以将你同嫡子一般看待。”

只有嫡子可以承袭他的爵位。

“呵……”

梅襄不耐起身,将一块玉佩丢在宣国公脚旁。

“父亲还是收起自己的心思才是。”

宣国公低头看去,发现那是他当日给那个名为宝婳的丫鬟的信物。

“她死了?”

梅襄勾唇,“没有,父亲将这么重要的玉佩给她,就是想叫我冲动之下杀了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