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子黄连苦味儿铺面而来,薛亭晚见裴勍舍身相陪,也不好推脱,踯躅片刻,终是小口啜饮了一口,小脸立刻苦成了一团。
裴勍又喝一口,然后把汤盏递到美人儿面前,哄道,“再来。”
苦味儿还在口腔里弥漫,薛亭晚望着面前的汤碗,面带难色,拒绝连连,“不要了,不要喝了。”
裴勍抿了抿薄唇,只好做出让步,“乖,若是喝完这盏汤药,我准你吃些甜食,可好?”
薛亭晚听着这等甜头,终是犹犹豫豫地点了头,接了清心汤喝了一小口。
如此一盏汤药,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喂着喝了大半晌,终是见了底。薛亭晚饮了几口茶水掩下檀口中的苦味儿,启唇叫丫鬟去拿蜜饯盒子来。
不料,侍书和入画两个大丫鬟一动不动,直拿眼神儿瞅裴勍,等着他点头才算数。
眼下,薛亭晚见自己说话已经不好使了,只得抱着男人的胳膊撒娇不止,“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淳郎方才可说了,准我吃些甜食的!”
裴勍被她晃的没有办法,只好垂眸看向怀中之人,“夫人真的想吃甜的?”
薛亭晚杏眸晶亮,面上绽开一朵笑来,期待的点点头。
裴勍叹了口气,放下手中汤碗,“那便给夫人吃点甜的。”
薛亭晚盈盈一笑,“夫君要说话算话——唔!”
一吻过后,清俊的男人抬起头,望着怀中雪肤花貌的美人儿,眸色幽暗深沉,“甜不甜?”
☆、第95章塞上宴曲(一)
从京城到塞北, 一路共千二百里, 沿途风貌从繁华城郭变为群山草原,视野逐渐开阔明朗。
塞北天高云淡, 四野苍茫,额迭木草原辽阔无边, 绿波千里,牛羊成群, 骏马奔腾, 抬眼望去, 近处是摇曳花海, 彩蝶纷飞。远处是群山连绵, 山巅覆着白雪皑皑。
作为这次塞上会晤东道主,献庆帝携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先行抵达, 在额迭木草原等候远道而来的塔尔特部落。
此行,几乎大齐所有的有头有脸的显贵世家都来了,惠景候一家子作为御前宠臣, 自然也不例外。
这世间女子, 嫁为人妇之后, 再和娘家人朝夕相处, 是为于理不合。
可裴勍是个心疼人的, 也不在意那么多的虚礼,一路上, 薛亭晚日日去惠景候府的马车上晨昏定省, 和娘家人有说有笑, 如银铃般的笑声一直从京城洒到了塞北额迭木。
因着御驾出行,礼制繁琐,一行人马舟车劳顿,在路上耽搁了数日,抵达额迭木草原的时候,已经是金乌西斜,霞光万里。
各家各户安营扎寨,卸下行李箱笼,燃火点灶。
裴国公府的帐子里,薛亭晚一边服侍着裴勍更衣,一边嘟囔,“这时辰都该用晚膳了,却还要亲自去接那塔尔特部落,他们来的可真会挑时候!”
裴勍张开双臂,等身前的美人儿系好了腰带,顺势把人揽入怀中,“塔尔特部落离此地有段距离,能在日落前抵达草原已是不易。”
献庆帝是个体恤臣子的君主,见今日奔波一天,众人疲累,特地安排下去,今日接到塔尔特布汗先行修整歇息,等翌日晚上再举行宴请。
薛亭晚伏在裴勍的胸膛上,侧首听着男人有力的心跳,糯糯发问,“淳郎,来的路上我听父候说,那塔尔特布汗膝下有二位王子,正为着继承王位的事争得如火如荼,可是真的?”
塔尔特部落发源于雪山之巅,原本部落规模很小,势力极弱,然而这位布汗首领颇具雄韬伟略,愣是用几十年的功夫将人尽可欺的小小部落治理成了兵肥马壮的狼兵虎将。
如今,布汗已是年过半百,廉颇老矣,不得不考虑从儿子中选出继位的人选。
裴勍颔首,“布汗首领膝下有二子,大王子律措为嫡出,母族在塔尔特乃是望族,奈何大王子为人骄奢淫逸,声色犬马,在塔尔特民众中声望不高。二王子律琰是庶出,其生母是大齐人氏,生前十分受布汗宠爱,二王子德才兼备,礼贤下士,在塔尔特的呼声很高。”
“塔尔特部落内部对两位王子各有拥簇,奈何手心手背都是肉,布汗抉择两难,还没有确定下来继位人选,这次草原会晤,布汗将二位王子带在身边随行,想必也存了些试炼的心思。”
薛亭晚听了这番塔尔特密辛,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索性从男人怀中直起身子,自婆子捧着的托盘中取过一只绣着瑞鹤祥云的竹青色锦囊,玉手翻转,将锦囊系在男人的腰带上,打了个端端正正的同心结,罢了,还颇为得意地抬眸看他,“怎么样?上回淳郎亲手教的同心结,我学的不错罢?”
裴勍薄唇微勾,握住她的玉手,“阿晚。”
“嗯?”
“宋竹筠宋大人的锦囊,是宋夫人亲手绣的。”
薛亭晚了“哦”一声,明知故问,“所以呢?”
裴勍顿了顿,又道,“李戍言李大人的皂靴,是李夫人亲手纳的。”
然后,裴勍指了指自己腰间的锦囊璎珞,“阿晚只给我做过一条璎珞,还是成亲之前送的。”
薛亭晚闻言,樱唇微漾,杏眸都带了笑。
眼前的男人生的高大俊朗,器宇轩昂,一张清隽玉面俊美无俦,英挺无双,明明是一惯秉节持重的人,在她面前却跟个小孩子一样,指着自己锦囊埋怨的模样,仿佛在问她要糖吃。
裴勍见美人儿笑的眉眼舒展,伸了长臂把人儿拉到怀里,温声道,“阿晚亲手绣只锦囊送给为夫罢——鸳鸯的,并蒂的,龙凤的,鱼莲的随便什么绣样都行。”
鸳鸯戏水,并蒂莲花,龙凤呈祥,鱼戏莲叶这些绣样皆寓意伉俪情深,如胶似漆。只见美人儿鬓云如墨,香腮似雪,听了这话,两颊泛上一抹化不开的殷红,“淳郎真是胡言乱语!那些闺阁绣样如何带的出门?”
她略一想,轻启樱唇,“岁寒三友的绣样倒是高洁。不过,我的绣功不怎么样,到时候淳郎可不准嫌弃。”
裴勍见她答应,噙了一抹笑,“怎会嫌弃,我定日日佩戴于身,视若珍宝。”
说罢,他握住美人儿细腰,薄唇在她眉间烙下一吻。
裴勍不喜浓香,只用一味冷松香,名曰“空山”。此香嗅之,如置身于苍郁的松林,万籁深处,空山寂寂,露风沉沉,凛冽清气萦绕全身。
薛亭晚嗅着这泠泠暗香,正软倒在男人怀中,揽着满怀软玉娇香,裴勍心中情动,正欲吻上樱唇,忽闻帐子外侍卫道,“国公爷,皇上差人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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