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2)

她无法可施,只好任凭小程氏握了,说道“娘,我想爹只是生了二姐的气,并没其他的意思。”

小程氏垂首木然,半晌说道“你二姐言语不稳,倒拿我房里丫头杀什么性子?何况,这又和那保和堂大夫有什么相干了?竟要一并撵了去!侯爷,怕是都知道了罢?”话至尾处,已近乎颤抖。

陈婧然并不明白她母亲在说什么,只道她是身怀有孕,又突遭变故,一时心神紊乱,胡言乱语起来,低头想了几句话,劝慰小程氏“娘,您大约是忘了,那大夫上月来给您请过平安脉,那会儿他可什么也没说。今儿过来,又说您气血紊乱,怀了三月的身孕,那可不是前后打嘴?爹说他医术不高,也是有因由的。至于那四个丫头,她们都是您房里贴身侍奉多年的丫鬟,您怀了几月的身孕,她们竟敢说一无所知,这可不就是服侍不周么?所以,爹打发她们出去,也都是正理。”

小程氏心神逐渐平稳下来,她思绪平复,便想明白了这中间的事情。虽说尚有些心虚不安,但那件事侯爷大抵是不知情的。

她脸上复了几分血色,依着陈婧然,说道“这事我瞒着他,确是我的不对。但他也未免过于无情,我怀着身子,他就在我房中打人撵人,一丝儿顾忌也没得。哪里有半分夫妻情分!”说着,她低头想了想,又道“我也不挑他的理,只是他别再生我的气就好。”

陈婧然那静好的脸上,却闪过了一抹神采“娘,我去替你到爹跟前说和说和可好?”

小程氏微微讶异,瞧了她两眼,虽说一向看不上这个女儿,但眼下她身边也没个能说话出力的人了,遂点头“那你便去吧。”

陈婧然微微一笑,起身唤过几个门外守着的婢女,吩咐她们仔细服侍夫人,便出门去了。

彼时天色已晚,陈炎亭正于书房之中在烛火下看书。

外头人通报了一声“三姑娘来了。”

便听那软底鞋擦地声响,一素白衣着的女子姗姗而来。

陈炎亭头也未抬,淡淡问道“天晚,怎么不陪你的母亲,来寻父亲何故?”

陈婧然福了福身子,轻声说道“母亲隐瞒孕事,确是母亲的错,女儿替母亲赔罪而来。”

陈炎亭闻声,不由抬起眸子扫了一眼面前的三女儿,她垂首安静,倒也温婉娟好,不由来了几分兴致。

他深谙小程氏的脾性,那妇人是个天生畏祸的性子,缩在后面动手脚倒罢了,又怎会出来认了自己的勾当?

陈炎亭唇角微勾,问道“可是你母亲让你来的?”

果然,陈婧然摇头道“是女儿自己要来的。”

陈炎亭笑了笑,言道“你倒很是孝顺你的母亲。”孝顺母亲,却未说孝顺父亲,且是在陈婧然言说为母赔罪的情形下,这话不免带了几分嘲弄之意。

陈婧然也不知听未听出,只是面有忧伤之色,幽幽说道“母亲也并非有意欺哄父亲,只是打算等胎坐稳了,好给父亲一个惊喜。夫妇本当一心,这等大事,母亲隐而不告是母亲的不是。然则妇人怀胎不易,母亲又是这个年岁了,还望父亲怜惜。”

陈婧然的琢磨里,小程氏之所以怀孕不报,必是想等什么时刻以此为胁,好讨父亲的怜爱。而这段心思,又被陈婉兮揭条出来,招惹了陈炎亭的厌恶。她不如过来,直言请罪,陈炎亭看在母亲怀胎辛苦的份上,兴许就过了此节。

熟料,陈炎亭神色未改,淡淡说道“我并未因此生气,退下吧。”说着,略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既是疼惜你母亲怀胎不易,那便仔细服侍照料着,尽一尽你为人女的孝道。”

陈婧然只道自己的言语奏效,心中高兴起来,也不敢多在父亲书房耽搁,当下告退出去。

待陈婧然的身影没入帘外,陈炎亭将手中的书卷合上,掷于桌上“以胎为胁,邀功讨宠,终究也只是个不上台面的。”

这话冷淡中带了几分轻蔑,仿佛在说的并非他的女儿。

陈婧然自然没听到这句话,她踏出书房时,迎面正是一阵暖风,风中夹着不知名的花香,中人欲醉。

陈婧然眯细了眼眸,真个有几分迷醉起来。

周旋帷幄,看来并不怎么难。

她也是侯府的小姐,陈婉兮能做到的事情,她一样也能。在谭家受了两年的气,她已然够了。终不能这一世,都叫一个死人和一个没娘的继姐,压在自己的头上!

这般又隔两日,陈婉兮同身怀有孕的继母争执,将其气倒的传闻,还是在京中不胫而走。

这寻常百姓,茶余饭后最爱嚼裹的便是这些豪门贵胄的轶事杂闻。弋阳侯的续弦同大小姐不合,这事在京中已不算新闻,但大小姐把怀孕的继娘气倒的事,还是令大伙嚼说了好几日。

有人便说,必定是新夫人苛待大小姐,这世上能有几个心善的后娘,人家姑娘如今出阁做了王妃,再回头必定是要报仇的。

亦有人说,这大小姐的气也未免太盛了些,到底是怀孕的妇人,真是不知轻重。

更有人模模糊糊的讲出,当年弋阳侯陈炎亭原配尚在,这续弦的小程氏便爬上了姐夫的床。这桃色故事,可比后母继女相争刺激的多,街头巷尾立时就传遍了。那些粗妇杂汉凑在一处,便口沫横飞的谈论此事。有的没的,添了许多进去。

好在程家早已外迁,不然此事闹出来,连这相府门第的门楣亦要蒙羞了。

虽则弋阳侯府下了严令,不准下人谈论此事,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消息,还是钻入了小程氏的耳中。

小程氏没想到,自己人到中年,怀着孩子,还要为当年的荒唐事丢人,自己几乎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她气生气死,又羞又恼又恨,却是一毫办法也无。当今天子,尚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她不过是个侯夫人罢了。她的胎原就坐的不稳,被这件事一激,身子越发不舒坦起来,只得日日卧在床上养胎。名医请了无数,汤药总不离口。

陈炎亭亦无什么办法,即便有心要拿几个乱传之人,告他污蔑诽谤,但一来京里传这些事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总不能一一拿尽;二来,当真如此做了,可就落人口实,敢说这弋阳侯心中有鬼方才要堵人的嘴,说不准还会触怒上方,越发得不偿失。

不如索性不去理会,这些野话传不过几天,大伙没了新鲜也就不再传了。

陈婉兮在肃亲王府里亦听闻此事,不过一笑置之。

是日,宫里传出话来,她那顺妃婆婆有意见她。

这宫中相招,是不能不去的。

虽则每次见顺妃,总要听几句教训,但谁叫那是自己的婆婆,又是皇妃,身份摆在那里。

陈婉兮打叠起了全幅精神,梳妆打扮,预备进宫。

杏染一面服侍她梳头,一面问道“娘娘,小世子可要带进宫里给老主子瞧瞧?”

陈婉兮仔细遴选着首饰,说道“不必了,豆宝这两日有些咳嗽,怕车马劳顿,再去见人,越发重了。”

柳莺抱了衣裙过来,言道“娘娘,老主子最疼小世子的,带了小世子去给她老人家瞧两眼,也好搪塞一时。”

陈婉兮晓得她的意思,顺妃并不中意她这个儿媳,私下相处起来总有那么几分尴尬,但她却极疼爱豆宝这个独苗孙子,有豆宝总能让她少说两句。

然而,豆宝是她的心头肉,做娘亲的怎会抱着生病的孩子当挡箭牌?

她陈婉兮,可不是那等无用的软弱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