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被打开,透亮的光照进这晦暗的屋子里头。
朱轩媖把头埋进膝盖里,现在她谁都不想见。
徐光启见她这模样,心里也有十分难受。轻轻走到朱轩媖的边上,将她搂过怀里,“莫怕,万事有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朱轩媖再也按捺不住,扑在徐光启的怀中“哇”一声哭开了。
“奴家自问建办织坊来,不曾亏欠过工人一分钱。凡是家中有喜有丧的,一概给了银钱随份子。有个头疼脑热,他们自己还舍不得看病,奴家就将大夫请了来,赶紧给医治。”
“为什么要这样对奴家?奴家自问已经仁至义尽了,什么都努力去做了,也努力以诚待人了,为什么、为什么今日要这么闹上门?为什么?”
朱轩媖从徐光启的怀里抬起脸,泪眼相望,“这般叫人堵过门,旁的人往后怎么看奴家?街坊邻居,会不会觉得、觉得奴家是个坏的?往后钰儿同珠儿的婚事,会不会因此受挫。”
说到气头上,朱轩媖又恼怒上了。“起初就不该开这劳什子的织坊,没得惹了一身腥臊。还有那个史宾,奴家就知道他不安什么好心!”说罢,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说,咬着唇有些羞。
“好了好了,莫气了,气坏了身子,还叫我担心。”徐光启知道她这是说的气话,并不当真,“当初叫你开织坊的,还有我一份的,是不是连我也不安好心呐?”
朱轩媖微微噘嘴,咬着下唇,低头掰弄着指头。“奴家、奴家就是心里不甘心。好心全都喂了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人便是如此。”徐光启淡淡道,“以往是你见的少了,经的事不多。况且媖儿你,待人总是怀着赤诚之心,这便是我最为看重和喜欢的。这一点甚好,往后呐,也莫改了。”
朱轩媖紧紧地搂着徐光启的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徐光启低头去看,脸上的笑意盈盈,“我的媖儿,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人活一世,总没有一帆风顺的,而今不过是你要遇的一遭劫难。过了这一劫,往后就会顺的。”
朱轩媖小小声地问:“果真?”
“自然。”徐光启拍了拍她,“好好受些了?再不难过了啊。”
可朱轩媖心里还是有担心。“外头的织工们,夫君都打发了?”
“打发了。”提起那些人,徐光启也没什么好脸色,“他们要的是银钱,那就用银钱将她们打发走了便是。”
朱轩媖急道:“可家里头还要吃喝呢!将钱都给了他们,那钰儿和珠儿怎么办?我们做父母的,省一点也就罢了。她们……”
“无妨的。”徐光启笑道,“我自有银钱。”
朱轩媖赶忙坐直了身子,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夫君哪里来的银钱?”她疑惑地望着徐光启,“平日里你省下来的,不都投去研制火器了吗?”
“近来又有商户给了一笔银子,我那点私房啊,且用不上了。”徐光启凑在朱轩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个数字,“这是先前史公公替我卖织坊模板的银子。”
朱轩媖捂着嘴,不可思议地望着徐光启。
竟有这么多?!
朱轩媖全身卸了力道,跌坐在榻上,不断地拍着胸口,“这下奴家可不用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