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没了顾宪成,本就还未成气候的东林书院想来再不会有什么大阵仗了。日后便是个个入朝为官,也翻不了什么大浪。
这样就好,太好了。
朱常溆站在阶上,望着乌云散去后的太阳,叫阳光刺痛了眼睛也不避开。看着太阳发了会儿怔,他闭上眼,眼泪未能涌出眼眶,却湿润了干涩的眼睛。
如此一来,自己也算是对得起皇后了。
无锡当地的书香世家因朝中为官的子弟牵连,一朝籍没。这个消息不用多传,无锡并不大,当地人是看着顾家被锦衣卫带走的。事情发生地太突然,整个无锡都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顾家就已经人去楼空了。
作为顾宪成的好友,高攀龙没出面相送。顾允成在京中做了什么事,他比普通百姓要了解的更多,根本不敢出面,生怕扯到了自己身上。他倒是不怕去陪好友,只是家中老小全靠着他一人为生,若是他没了,老母幼子就得流落街头饿肚子。
待风平浪静后,高攀龙再次回到东林书院,却发现平日人声鼎沸的书院中,此时门可罗雀,就连学堂中的读书声都寥寥无几。
不过一夜,东林书院就显出了破败之象。这个昔年靠好友四处奔走募捐银钱而重建的书院,即将重新回归以前的废墟。
高攀龙捏紧了拳头,背在身后,脚步沉重地走入书院。在学堂外驻足看了一会儿,他梗着喉咙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屋中的案桌上已经摆了好几封书信,高攀龙就是不看都能知道上头写了什么,无非是先生们的辞呈罢了。
无论用的是什么理由,剖开了看,就是这么回事。
强忍着心里的愤怒与恶心,高攀龙压抑着想要将所有的辞呈都付之一炬的心情,坐在桌前盯着那些辞呈发愣。
没前往送好友离开,他已是心中过意不去。若是东林书院最终破败在了自己手中,他又要以何等面目去见好友。
门外匆匆脚步停下,外面的人似乎是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敲开了门,“高先生在吗?”
高攀龙动了下嘴唇,胡子抖了抖,嘶哑地道:“进来吧。”
进来的人高攀龙很是熟悉,是他亲自从浙江会稽请来的先生,专门教授宋史的。
不等那人说话,高攀龙就伸出手,手心朝上,“拿来吧。”
先生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高攀龙这是在向自己讨要辞呈。他老脸微红,抖着手将辞呈从袖中抽出来放在高攀龙的手上。
“出去吧。”高攀龙现下心情恶劣,半分好话也不想说。
这先生原以为高攀龙还会说些挽留自己的话,或者说些寒暄话,诸如他日有缘再见,若是得了闲,还望自己再来东林书院授学。可高攀龙的模样显见是不想搭理自己,完全和过去彬彬有礼的模样截然相反,他气得一甩袖子转身离开,将门带上的时候,门被摔得砰砰作响。
高攀龙也怠懒去理他,只顾着一封封地将辞呈拆看看了,将要离开的人员名字一一记录下来后,他拿着名单去找账房先生。虽然人要走了,可束脩还是要给足了的。
东林书院不差钱。但往后差不差,可就不知道了。
高攀龙走到账房,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屋前屋后转了一圈,还是没发现有人在。
奇了怪了,难道账房先生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