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2)

“凯儿!你在那里?”不一会儿矮矮小小的车氏从自家院子里跑了出来,见了晚晴亦是以手捂嘴,许久才道:“这竟是晚晴?”

她一把抱过晚晴怀中的孩子,柔声道:“儿,娘叫你不要乱跑,你怎的又忘了?”

凯儿伸手爬进车氏怀中,不停流着口水望晚晴。晚晴见高氏给自己使着眼色,又觉得车氏可怜又觉得自己尴尬,对高氏言道:“嫂子去取你家的斧子来,我要劈这锁。”

车氏忙摆手道:“你好好砸那泰正家的大门干什么?你家如今修的府第一样,你切等着我去给你拿钥匙。”

晚晴忙止了车氏道:“那一户再不是我的家,我已经嫁给伏泰正了,这一户才是我的家。”

不但车氏,就连才走远的高氏都停下脚步,两人不置信的望着晚晴,齐声道:“青山娘子,你可不要乱说话。”

晚晴道:“真的,我已经嫁了伏泰正,如今恰就是这户的妇人了。”

她见高氏还不去取斧子,自己从路边捡了块石头抓住锁子一通砸,砸断锁子推开大门,回头笑对车氏言道:“若春山不反对,我今晚到你家蹭碗饭。”

车氏随晚晴进了院子,堵住了晚晴道:“青山曾回来过一回,言你跟那阿正叔并无往来,你在京中给他做夫人做的好好的,你怎的一回来就往这户走,这不是替自己倡名声么?”

晚晴将马牵到后院,回来见厅房门亦锁着,索性也一砖头砸开推门进去,内里满屋子的蜘蛛网七横八划,墙根一堆一堆的土皆是老鼠打过洞的,她皱眉屏息道:“这家又不存粮食,老鼠竟也来打洞?”

车氏在外看着,见晚晴出来四处找着扫箒,拦住了道:“你给嫂子说实话,你出门后究竟怎么回事?”

晚晴自屋子里取了两把小椅子出来在檐下擦净,请车氏坐了才道:“我出门就跟了伏泰正,这些年也一直跟着伏泰正过夫妻,至于伏青山,就算他不休我我也要休他。”

车氏放孩子满院跑着,上下打量着晚晴许久才道:“你变了,变的跟我们不一样了,虽你穿的这衣服形样不堪,不知怎的我竟有些嫉妒你。”

她望着院子里欢跑的孩子,忽而就流下的两行清泪:“我本来也是能走的,可是心软舍不下春山,一年又一年的凑和着,凑到有了这孩子就越发不能走了。”

她话音才落,春山自外走了进来,他们兄弟的臭脾性,皆是拿妇人们当空气一样看待。他先抱了凯儿,侧眉扫了车氏一眼道:“不回家做饭在这里闲扯什么?”

车氏不敢不应,起身回头对晚晴道:“晚上我家来吃饭。”

晚晴忙道:“不了,我到厚子家吃一碗就得。”

她送车氏出了门,自己自后院井中打水出来洒扫庭院,包了头巾将厅房三间屋子中的蛛网等物清扫一空,又将伏罡当日所住那张老床擦了又擦擦的干净,再从箱子里翻出早叫虫子蛀成网的铺盖在院中拍打晾开,这才往厚子家去。

高氏家仍不过菹菜汤饼,因晚晴要来,特意炒了碗葱蒜咸肉摆在正中。厚子与换儿皆成了正当年的壮年劳力,有一个朝中为官的叔叔做靠山,厚子如今也已娶得一房媳妇另起院子成了家,换儿身边却还少房媳妇,是以即便日子好过了,伏铜一家仍是一如当初的省。

高氏赶伏铜与换儿父子到厅房去吃,自己与晚晴在西屋炕上坐了,搅着汤碗道:“青山才是咱们大明山一带真正的人材,他三年前回村一趟,乡里连咱们的田粮税都免了,要不然,光高山家就得卖掉几个。”

晚晴默默吃着那碗菹菜汤饼,高氏所做的菹菜仍如原来一样有股馊味,她吃了几口问高氏道:“如今咱们伏氏一族的族长是谁?”

高氏道:“原先是伏盛家的伏文,后来不知怎么的州上查贪墨查到他这里难抓了,如今是你家二哥当着。”

“高山?”晚晴有些惊讶不信,抬眉见高氏也是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笑道:“高山竟能当族长。”

高氏道:“还不是青山的面子?他在京城做大官,替我们免了田粮税又自修了院子还修了路,连秦州府都由他照应,这个族长不给高山给谁?”

晚晴自来还未见过高山,但也知他脾气难缠,不过如今的她已经不是当年,当年就不曾怕他,更遑论如今。

高氏有意无意要打听些别后的话,天色渐暗晚晴心中又想起伏罡来,也没有心绪与她谈这些,胡乱应付了几句,吃罢饭到春山家门上轻唤车氏,车氏还未出来,春山抱着孩子出来冷眼看了晚晴一眼问道:“你好好的不到自己家去住,砸阿正叔家的院门做什么?”

晚晴伸了手道:“把伏青山家的钥匙给我。”

春山手中本就捏着钥匙,此时也不给晚晴,自己抱着孩子在前走着:“青山在外做着大官,无论你在外怎样,回村必得要给他留些体面。别人虽不知道,我却知道你与那伏泰正有些不清楚,”

晚晴止了脚步道:“春山,我早就嫁给了伏泰正,如今是你的叔母。不瞒你说,如今他已经死了,我就要替他守着这个门户。”

春山抱着凯儿回头,不置信的看了晚晴许久,转头走到伏青山那青砖溜檐的大院门下开了锁敞了门道:“你若还要脸要命,那怕青山再娶得几房就算一辈子都不碰你,你也要在这里给他守到死。”

晚晴懒得跟他废话,进门推了那红漆抱柱镂花八窗四门开合的大屋,内里一水漆色油亮的老红木家具,虽无人住着也打扫的干干净净,墙基上的青砖一直垒到半人高的位置,自然没有老鼠能打洞进来。晚晴左右相望,一边砖纸打底的大炕,一边黄花梨木的螺丝拔步大床,一体的窗子透着亮光洒进来,阔朗,温暖,虽无铺饰却也舒适整洁。

这个家从里至外都不再是她从前那个家了。

她自内抱了伏海与伏罡母亲阮氏等几个祖宗的牌位出来,淡淡道:“你仍自己锁门吧。”

春山见晚晴好话不听,放下孩子抖着手锁了门,急急往高山家而去。

晚晴回家重又拍打过一回虫子蛀空的铺盖,在伏罡那大床上胡乱裹了一夜,次日一清早起来喂过白鸽就准往灵泉集上去置些铺盖粮米等物。她净过手面才开了大门,便见外面背身站着个深褐色万字绸纹长衣的壮汉,他听得门开回过头来,十分轻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晚晴几眼道:“不要脸的妇人,我家青山的脸都要叫你给丢光了。”

高山如今发了福,背宽肚圆穿着双长筒帆布靴子,缘边的白布一丝泥印都无,可见是没有下过地的。他见晚晴还牵着匹高头大马出来,往后避了避躲开那马又低吼道:“你若不想我拖你到大槐树下脱了裤子打,就趁早给我滚回青山家里去。”

晚晴本不欲与他多缠,却也叫他脱裤子这样轻贱的话激起了怒气:“伏高山,当初要赶我起身的人是谁?你敢不敢把你当年赶我起身时在那院子里说过的话重新说一遍?我如今早已与伏青山合离,嫁谁是□□,你管不着。”

她言罢翻身上马,伏高山见她理也不肯理自己,紧追了几步吼道:“有种你就别回来。”

晚晴勒马回头道:“我至晚肯定回来,你若真有节气,就快些把我的地全还给我。”

第九十三章 棺木

高山如今种着三家子的地,端地是个小地主,手下长短工也有几号人,听了晚晴的话一时转不过弯来,又急又愤问道:“我怎么会种你的地?那一片是你的地?”

晚晴道:“我跟伏泰正成了亲,我是他娘子,他的地自然是我的。把我的地还我!”

娄氏如今亦是越发的胖,赶上来拦住了伏高山问道:“阿正叔给我种的地,她凭什么要走?你可千万不能给啊。”

高山气的恨不得跳起来去打晚晴,见晚晴一人一马得得已经出了村口,气的回头骂娄氏道:“无知的妇人,滚回家去。”

言罢急匆匆自往上伏村而去。

到京城富贵乡中生活了一回,又伏罡是个宠妻又浪手的男子,凡用物皆是顶好的东西,晚晴如今也叫他惯出个毛病来,此番回乡再看集市上摆摊的布匹被褥便有些看不过眼。她一路牵马走着,寻了集市上最大的一间布料绸缎庄进去,自挑了绸样被棉棉质里子并还算看得过眼的棉花叫那缝娘替她缝着被褥,这才复出门去置些粮米油盐并菜蔬等物,置好了装到马鞍上跨着的篮子里,这才回来寻被褥。

一路骑马回到伏村,到了村口远远就见伏罡家门上围站着一大群人。高山仍是那万字纹的绸衣站在正中间,如今不知那里学来的年级轻轻还捉着个拐杖。晚晴亦不下马,见这一村的男子们皆仰脸看着自己,冷脸问道:“你们围在我家门上做什么?”

上伏村的一个男子先一指指住了晚晴道:“青山如今在外做着高官,他未休你你就不能再嫁,就算他将你休弃了你也只能寻处古庙替他守贞,才是女子该有的德性。谁知你竟厚颜不知耻嫁给了伏泰正,这样的行径,族长大人如今要替开回祠堂正正族风,快快的从马上下来。”

晚晴见他往前冲着,已经伸手从腰上摸着九节鞭,仍是冷面道:“伏青山当年休我的放妻书不只一人看过,难道你们的眼睛从他升官发财以后就都瞎了?脑子就都坏了?竟然不记得当年怎样逼我出这村子了?”

她说这话时,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伏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