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处理好出来,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阮盈沐一打开门,便见贺侍卫又杵在门外。
“贺侍卫,你又有何事吗?”
贺章拱手,一板一眼道:“回王妃的话,属下想来紫鸢姑娘在天牢中也未能好好进食,便令小厨房做了一些膳食,现下可以送过来吗?”
贴心得有点过份了啊。阮盈沐颇为意味深长道:“贺侍卫果然不愧是殿下的得力干将,事事都考虑得如此周到。”
贺侍卫糙脸又是一红,急急忙忙再次退下。啧,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知道贺侍卫今日如此反常,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阮盈沐陪着紫鸢在偏房里一起用膳,给她布了几道菜,心里在琢磨着能不能从她嘴里再问出几句话来。
昨夜,逐风不仅给她带来了刺客的身份消息,还给她带来了大哥的一封信。大哥在信中只不过说了一些家常话,无非就是希望她近日可以抽出空来回将军府一趟。同时,信中还极为隐晦地提醒她,不要再管豫王殿下的任何事,无论何时要学会独善其身。
话里话外的意思,同阮温倒是一脉相承的。只是,独独不像是大哥惯常的行事作风。
紫鸢正低头小口小口地进食,便听她家小姐冷不丁问道:“紫鸢,你跟在我大哥身边多久了?”
紫鸢被口中的食物呛了一下,连连咳嗽了好几声,这才回道:“回小姐的话,紫鸢跟在大公子身边已经快十年了。”
她命苦,自幼父母双亡,唯一的叔叔嗜赌成性,养了她两年后,因欠了赌债,竟要将她卖到勾栏妓院里去。小小的孩子并不懂勾栏妓院到底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她要被叔叔卖了,便在大街上使劲哭闹反抗,不肯走。妓院里的打手不耐烦了,便一巴掌扇了过去,将她扇翻在地,她一时更大声地哭闹起来。
阮斐正是此时路过了那一处。
彼时的阮斐,虽是少年模样,却已随其父初入战场,一身的杀伐气还不懂得收敛,见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大街上竟有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孩,提了剑便怒气冲冲地上前去护在了她身前。
很多年后,紫鸢仍旧记得那个像天神一样的少年人,眉目清俊,神色凛然,为她遮起了一片天。
紫鸢深陷回忆中,神色难得显得温柔了些,阮盈沐却不得不出声打断她的回忆,“如此说来,你对大哥的很多事应是有所了解了。”
紫鸢抬眸看了她一眼,谨慎回道:“紫鸢虽一心一意跟在大公子身边,但紫鸢天资愚钝,身份卑微,也只是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阮盈沐压低了嗓音,“我不问你别的,我只问你,你在大哥身边多年,可曾见过他与除了将军府以外的某个人亲近过?”
紫鸢重新低垂了头,“并无。大公子一心扑在战事上,闲暇之余也是专心钻研兵法。若是一定要说大公子对谁有过特别关心的话,”她轻声道:“那便只有小姐您了。”
阮盈沐惊诧地挑了挑眉,她这大哥对她确实是好的,但也算不上对她特别关心吧?比起阮馨来,明显大哥同阮馨更为亲近才是。
她没有太在意紫鸢说的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心道,即便经历了此次灾祸,紫鸢仍旧没有打心里将她当成可以信任的人。也是,紫鸢来到她身边不过十余天,比起待在大哥身边的十余年,又算得了什么呢?
罢了,她恐怕是不能从紫鸢口中问出任何有价值的讯息了。
陪着紫鸢用完了膳,又扶她躺下歇息,阮盈沐这才回了豫王殿下的寑殿里。
她踮着脚尖靠近了床榻,只见豫王殿下睡得正沉,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该是用午膳的时候了,但殿下自己不醒,可没人敢去叫醒他,那可怕的起床气真不是开玩笑的。
她安静地垂眸瞧了一会儿,许是被他睡得如此香甜的模样传染了,不自觉无声地打了个哈欠,困了。
她想了想,干脆脱掉了外衫,悄咪咪地爬上了床,窝在离萧景承远远的床榻边缘,阖上眼眸,片刻后便沉沉入睡了。
两人都是一夜未眠,这一觉竟睡到了日落时分。
阮盈沐是被肚子饿得咕咕的叫声吵醒的。
她慢慢动了动眼珠子,发现自己的脸埋进了某个不知名的物体里,双手也搂着某个不知名的温热物体。
她在心里哀嚎一声,不是吧,睡前她离豫王殿下明明远着呢,怎么一觉醒来又成了八爪鱼,死死地扒住了人家?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殿下您可别醒得这么早。这样想着,阮盈沐一点一点往后挪了过去,将脸从人怀里拔了出来。
眼皮子悄悄往上抬了些,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转而欣赏起殿下美好的睡颜来。
“看够了没?”眼眸阖着的某人薄唇轻启,吐出了几个字。
阮盈沐脆弱的小心脏砰砰跳了好几下,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弱弱道:“殿下,您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
萧景承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眸,放在她背后的一只手收了回来,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往上抬了抬,低低沉沉命令道:“看着我。”
阮盈沐的眼睫毛轻轻颤了几下,抬眸,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无辜。
萧景承沉沉地盯了她许久,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下颌的软肉,久到她差点以为他又想掐死她了,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抖了抖。
似乎是被她的反应逗乐了,萧景承挑了挑嘴角,“你很怕我?既然怕我,”他缓缓贴近她的脸,“就不该又往我身上凑。”
阮盈沐呆呆地任由他凑近,脑子里却突然闪现了某个画面——她应是喝醉了,痴痴傻傻地搂着某人的脖子,两人的唇不过毫厘,她甚至能清晰地数出来他的睫毛……
“啊!”阮盈沐蓦地叫了一声,萧景承被她吓了一跳,两人的距离又拉开了些。
“乱叫什么?”片刻后他脸色阴沉地将手指又放到她的红唇上,用力按了按,“既然已经肯说一两句实话了,那不如全说了罢,爱妃觉得呢?”
“殿下的意思是,信了妾身在皇上面前说的话了?”
“哼。”萧景承冷哼了一声,“你若是当真胆子大到了,敢在父皇面前说谎,犯下欺君之罪。”后面的话他没说完,阮盈沐却在心里悄悄反驳道,我就是胆子大到了敢在皇上面前说谎,如何?
面上一派乖顺,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可人,“反正现下我说什么,殿下都是将信将疑,不如不说。”
眼见着豫王殿下的面色越来越黑,她正色补充道:“总之今日关于殿下药方有问题一事,盈沐所说句句属实,若有半点不实,天打雷劈,不得唔……”
萧景承转手就捂住了她的嘴,最后几个字被迫吞进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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