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将上衣往下扒了扒,露出了胸前一个已经愈合但形状仍旧十分可怖的伤口来。
张荐仔细检查了一番,“不错,的确像是那枚暗器所伤。”
“草民不敢妄言,实在是那刺客所用之暗器十分歹毒,草民差点因此丢了性命,因而印象十分深刻。”
阮盈沐在一旁暗自着急,怎么会如此巧合?若是这人当真认识刺客,甚至知道刺客的来历,那么墨袖宫必然就逃不了干系了,这该如何是好?
明文帝一拍大腿,高兴道:“好好好!老天有眼!既是如此,你肯定知道这刺客的真实身份了!”
“这……”吴名犹豫了片刻,“草民只与这刺客有过这一遭的交集,只能记住这刺客的脸,却不知这刺客姓甚名谁。”
明文帝脸上的兴奋消退了一些,略一沉思,又道:“无妨,只要你记得刺客的长相,皇宫里最好的画师会将这刺客画出来!”
明文帝又问了几句话,吴名一一作答,张荐请示道:“如此,关押在天牢中的嫌犯该如何处置?”
明文帝看了一眼阮盈沐,阮盈沐立即跪道:“紫鸢她被刺客所伤,却一直未能处理,盈沐斗胆请求父皇宽恕,至少让紫鸢先处理伤势。”
萧景承却随口接道:“父皇,既然眼下已经有了重大线索,嫌犯这边却一直缺少有力的证据证明她同刺客有关,不如暂且先放了她,派人严加看管住即可。”
“这恐怕有些不合适吧?”竟是皇后再次提出了异议。
纯贵妃笑盈盈地看了她一眼,掩着帕子意味深长道:“皇后娘娘向来不太过问这些琐事,今日怎地对这件案子如此关注?”
皇后面色不变,端庄温和回道:“皇上为豫王遭遇刺客一事伤透了脑筋,本宫自然也忧心,只想早日抓住刺客和其幕后主使。”
明文帝摆摆手,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朕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朕和承儿着想。但承儿说得对,既然没有证据,也审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张荐,先将嫌犯从天牢中放出来吧,交给豫王即可。”顿了顿,又补充道:“现下你要依照吴名提供的线索集中精力去抓捕刺客,越早破案越好。”
“是。”
张荐携同吴名退了下去,阮盈沐的目光却一直跟着这个相貌普普通通的年轻男子,总觉得有些不对。
似是感受到了来自她的注视,吴名退下之前,不经意地也向她的方向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短暂相接,阮盈沐终于知道了哪里不对。
太过于镇定了。作为一个普通百姓,他应当从未进过宫,更别提觐见皇上了。但是自打他上了大殿,行为举止却极为有礼,面对皇上和皇后的质疑都一直镇定自若,回答问题也逻辑清晰。方才他看她的那一眼,更是极为平淡,平淡得像是司空见惯了。
但是没有给她时间再继续往深里想,张荐带着人匆匆下去了。
阮盈沐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悄悄往萧景承身旁挪了过去,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待他垂眸看向她时,用盛满哀求的目光望进他的眸子里,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片刻后,萧景承转向明文帝,声音有气无力道:“父皇,许是昨夜未能安睡,儿臣现下有些疲乏了,想先回东竹居稍作歇息,明日再来陪父皇用膳可好?”
阮盈沐趁机掺住了他的身子,担忧道:“殿下,您还好吗?”
明文帝见他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是虚弱的模样,也皱了眉头,连忙道:“你先回去歇息罢,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养好身子最重要。”
阮盈沐一一向几位行了礼,到了纯贵妃,纯贵妃红唇微启,无声地说了几个字,她微一点头应了,随后便搀扶着豫王殿下退了下去。
出了殿,阮盈沐的心思便飞到了天牢。皇上已经答应放了紫鸢,她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去将紫鸢接回来,那天牢中她只待了片刻便觉得受不了,何况紫鸢已经在那里待了整整一个日夜。
萧景城淡淡暼她一眼,吩咐贺章道:“去天牢将紫鸢带回东竹居。”随后语气冷漠道:“至于你,本王的爱妃,想必你应当有很多话想同本王说才是。时间还早,咱们回东竹居慢慢说。”
阮盈沐瑟缩了一下,挨着他的身子离他远了些,片刻后又重新靠了过来,在外人看来是十分亲密的姿势。她软软回道:“殿下想听什么,妾身说给殿下听便是了。”
她此刻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豫王殿下嘴上说得凶狠,其实对她下不了狠手,还会在外人面前不自觉地维护她,甚至方才,她只用眼神求他,他会意后便直接拒绝了同皇上一起用膳。
更何况,他还是师父的救命恩人。
她在心里默默推翻了一开始的结论,豫王殿下,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阴沉不定、不近人情。
回了东竹居,伺候豫王殿下上了床榻,阮盈沐坐到了外间的桌子前,焦急地等待。
仿佛过了许久,贺章终于扶着紫鸢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差点没磕到桌子上,带出了一声不小的响动。
“小姐。”紫鸢低低地叫了她一声。
阮盈沐几步上前,从贺章手里接过了紫鸢,“辛苦你了,贺侍卫。”
“是属下的本分。”
她无心与他客套,扶着紫鸢坐到了桌子前,“贺侍卫,麻烦你再替我找一个药箱子过来,紫鸢身上的上需要处理。”
紫鸢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的是贺章宽大的外披,整个人显得苍白而弱小。
阮盈沐瞧着紫鸢毫无血色的脸便难受,完全是无妄之灾,若不是她将紫鸢带进了皇宫,又命她去追刺客,还将自己偷来的药方子塞给了她,紫鸢哪里会进天牢?
感受到她的愧疚之意,紫鸢轻声道:“小姐,大公子将紫鸢派来保护您,这便是紫鸢的存在的意义。”
阮盈沐勉强笑了笑,“算了,不说这些了,我先替你处理伤势。”
贺章回来得很快,阮盈沐打开了药箱子,却见贺侍卫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忍不住道:“贺侍卫,我要替紫鸢处理伤口了。”
贺侍卫愣了愣,如梦初醒,连连称是,脚步匆匆地退了下去,阮盈沐甚至从他古铜色的脸上看到了疑似红晕的东西。
怎么回事?贺侍卫这是,害羞了?
第48章
阮盈沐用惊讶的眼神目送贺侍卫一路远去,眼睛一转,有些好笑道:“贺侍卫这是怎么了,紫鸢,你是不是对人家做什么了?”
紫鸢面色沉静地摇了摇头,表示不关她的事。
阮盈沐也不深究,心道看不出来贺侍卫看着虽沉闷,倒是出乎预料地心细如发,还知道将自己的外披给紫鸢披上。
她轻手轻脚地替紫鸢脱下了外披,果然见她里面的白衣已经被干了的血迹染得脏污。
她又叹息一声,不敢占用豫王殿下的浴室,只得吩咐宫人们在偏间准备艾草和热水,亲自帮紫鸢沐浴,去除晦气,清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