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么多人凑到前头去,可顾大家每回也总只选一两个弟子,也不知谁能有这个好运气。”辜悦如忽然想起来一人,“裴棠来吗?”
沈栖晚上在那做题册是从来没听到裴棠提过这事,遂摇了摇头,“他上回断了腿骨,现在还不能下地了,大约是不能来。”
辜悦如朝着沈栖暧昧的眨了眨眼,也再没继续下去。
等到下午,辜悦如却佯装生气的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等见到沈栖面上一脸的茫然,她才肯说:“顾大家已经在翠微楼选弟子了,之前有人瞧见裴棠进去了。”
“怎么……这么快?”沈栖是半点都没想到这顾大家早上才来的同文书院,下午就已经开始选弟子了,更没想到裴棠会来。她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那宋景元呢?”
辜悦如摇头不知,过后实在好奇拉着沈栖两人去翠微楼瞧热闹去。翠微楼外也围了不少人,可众人却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通往口里的道。沈栖踮着脚看了一会,新奇着问道:“不是说许多人都想顾大家的入室弟子么?怎么都不见有人进去?”
“你看那!”辜悦如抬手点了点立在门外的一块公示牌,上面贴了一章白底黑字的告示。隔得有些远,沈栖不知道到底上面写了什么,又听辜悦如解释道:“这上面说是有顾大家第一轮的题目,若是答对了才能进去楼里。”
正说的时候,四周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吵杂声,原来是又有一人答出了门口首轮的题目。沈栖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个秦幼春,不过身边倒是没见到蔡勉陪着。
辜悦如问了旁边几人才知道为何有这样大的动静,不由语气酸酸的喃了一句:“她可是头一个进去的女学生。”这话才刚说完,她又立即看到另一人也进去了,立即推了沈栖的手臂问道:“你看见了没?还是我看花了眼,刚才进去的……可是宋焕章?”
沈栖看得清楚,进去的人的确就是宋焕章,没想到他今天忽然出现在了书院,也是为了来参加顾大家选弟子。在她心里头,宋焕章一直醉心挣银子,从来不耽于这些,凭着他的能力实在能获得一席光芒。可一直甘心籍籍无名的人,却忽然有这样大的转变,着实让人生疑惑。
“怎么他都来了,宋景元却没来?”辜悦如不知道这里头的底细,还在那兀自喋喋不休着念着为何宋景元没来。
过了一阵,沈栖才知道原来这挑选弟子并不是一日能结束的,分了三日考核,而外头听说已经有人设了赌局,赌的就是那几人中选。
放了课晚上回家,沈栖磨蹭了一会才过去裴棠的横波馆,过去的路上不巧碰见了裴娆和裴姗两人。裴姗个子蹿高了不少,见到沈栖含羞的笑了笑,“栖表姐。”倒不比之前那样粘人,好似这阵子不怎么相处已经生疏了不少。
她现在跟在裴娆的身边,沈栖自然也都知道这其中缘故,只朝着她莞尔。
裴娆却是冷哼了一声,她面上带了面纱,手里头还捏了一把扇子挡着半张脸,只用眼尾扫视着沈栖,不阴不阳的对着身边的裴娆开口道:“咱们往后见到这位栖表姐,能绕道就绕道,免得不小心开罪了她,还不知会有什么下场。”
沈栖被她这样一嘲,想忍又不想忍,刚想要讥嘲着反驳两句,可转念一想,这样的人头脑简单,半点不识人心,自己跟她再多说话都是无济于事。何况,她现在早就将她受伤的事都归咎到了自己身上,若要是将来脸上都半点痕迹,只怕是要时时将自己拿出来怨恨一番,两人的这点仇怨怕是没这么好解。
当沈栖还在为着这个事情思绪扯动的时候,裴娆却迈近了一步,压着声音古怪笑了几声,“真没想到你平时戏做得这么好,为了嫁进来能忍这么久的时间。”
沈栖一听这话就不对劲,仔细一思量,这不就表明了裴娆已经知晓自己和裴棠的那些事,难道……沈氏已经将这些统统都告诉了裴娆?她心中略一动,再去往那两人看过去,却见她们已经转了身离开了。
忽然,裴娆停滞了脚步,侧过脸露出了些微笑意:“薛姐姐明日就成亲了。”
去了横波馆,裴棠早已经在书房,与平日并无二样。若不是辜悦如说了他回过书院,沈栖这会也不会看出,不由心中默道,这人可真是做什么都不动声色。心思一转,又觉得这人实在是可恶,半点口风都没露,显是跟自己还有设防,并不坦然。隔了片刻,又逼着自己释然,握住笔杆驱散着心中的烦乱。
沈栖不知道她从进门之后的神情变化就全都落在了裴棠的眼中,也约莫知道她现在有些心烦不快,只以为她在书院师父那受了挫,裴棠随口问了句:“今日课堂上怎么了?”
“沈氏好像将那事告诉了裴娆……”沈栖心思飞跃,已经不再为着那一点微末的事烦心,转而将这事提了出来。
裴棠不甚在意,却见沈栖一副忧虑重重的样子,似有所指的问道:“……你不希望?”这话问得突兀,问完之后他又觉得有些……一时脸色发沉的默了下来。
沈栖心道什么希不希望的,现在裴娆跟她冤仇不解,她唯一担心的是自己的这事又被她做了文章花样。何况她最后临走又停下来说的那一句,好似别有深意一样。沈栖显得烦乱,一股脑的将这气都指向了裴棠,“都怨你!”
沈栖横眉冷对,可偏偏带着一股娇横,容光明艳得叫人挪开不了眼。裴棠心中微微悸动,仿佛眼前的这个仍然是当初的名动天下的沈家大小姐。
☆、第76章 相约
隔日正好是书院放假,晌午沈栖赖在床上不肯起,奉灯也摸透了她的这习性,略微催促了一回就忙自己的活了。原先满院子的人都被调了出去,可如今非但都回来了,还比之前多了几人,奉灯猜这是因为六小姐的亲事定了下来,而大夫人必然也因着喜事格外开恩了。
不多时,那边横波馆的绿泊过来了,她年岁长于奉灯,自然被多喊了几声姐姐。
绿泊也不墨迹,笑着问道:“沈姑娘呢?”
奉灯要为沈栖寻个借口,只说在屋中看书问清了她是为了什么事来先进去禀告了一声。进去后唤醒了沈栖,奉灯低声道:“姑娘,外头横波馆的绿泊姐姐来了,说是三少爷出去采买笔墨,问姑娘要不要一块过去。”
沈栖正迷迷糊糊,才刚睁开眼倦意又重重袭来,鼻音略重回了一句,“不去。”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想着这人可真是稀奇,自己既不爱又不懂那些,何苦来问自己去不去。
可奉灯知道这两人的关系,饶是她这样的也明白三少爷差人来肯定不是为了买笔墨这事,忙又劝说道:“姑娘别睡了,难得休息一日怎好不出去逛逛,奴婢之前给姑娘收拾也发现那块墨用得差不多了,正该买一块了……”
沈栖被她在耳畔念叨了一阵睡意也去了一办,渐渐思绪了也回来了,仔细一想的确应该有缘故在。难道是昨日自己指摘他的不是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要补偿自己了?沈栖撑着坐起了身子,眯了眯眼,“今个是不是薛年玉成亲?”
这些消息镇国公府的下人们守着规矩虽然面上没多说,可私底下全都传遍了。请帖是送到了镇国公府上来的,只是没有沈栖的份,奉灯也不敢多嘴提起。这时既然被问了,她不能装得半点不知,只能婉转回道:“今日老祖宗和大夫人可都没过去,只二房去了人。”这话中意思也多少转达了镇国公府在这事上并不满意甚至不快。说起来又哪里能跟着高兴,原本薛家老夫人是一直住在镇国公府的,传出了薛年玉的事,老夫人也只当要在府里头出嫁,已经叫人着手在紧忙布置了。谁知这薛老夫人到最后才道出了要搬出去,说是在京中已经置办了宅子。骤然变了卦的事怎么能让已经花了一番心思的老夫人高兴,纵然平日多有谦让,可这回也总归是伤了情分。而大夫人没去一则是的为了显示和老夫人同气连枝,二来她也实在看不顺眼薛年玉,这会她正得意的时候,更没必要自己上赶着去寻不自在。
沈栖点了点头,“去跟外面说……我过会就出去。”
奉灯见她终于肯答应下来,这才面露喜色,立即去传了话,而后伺候起沈栖梳洗,等这一整套完整下来,又花费了一个时辰。奉灯忍不住小声催促,“姑娘快些,三少爷已经在外头马车上候着了。”
沈栖故意要让他等一等,以往同裴棠出去他总是不耐烦等她,可沈栖又是个素来爱美的人,逼不得已只能回回都早起了来梳妆打扮。这下等她上了马车,不由失望起来。但见裴棠面头的方案上搁了小炉,上面还煨着热茶。他正斜侧着身子枕靠在手枕上,一手握着书卷,一手端了盏茶,一派闲适,真是没有半分为了等她而显露出的烦躁。倒好像,他原本就是在这车中休憩,等她不过是顺带的事情。
沈栖只觉得自己的那一点小心机也耍得不尽兴,坐上去了之后就撇了撇嘴。
裴棠掀起眼帘朝着她看了一下,温声道:“不是说要去验验那个随意楼的嫣姬吗?”
“真的?”沈栖大喜,抚掌道:“你真的要带我过去?”
裴棠点头,又上下打量了沈栖几眼,“只是你的这身打扮不合适,还要找个地方重新再换一身才好。”
沈栖哪能不答应,她之前戏文听过不少,约莫也知道女子出入那些地方总归会先换身衣裳扮成男人才好方便行事。可等她在一处成衣坊换了出后才真是脸色发青,透着怒气,“裴棠!”
纵是裴棠克制隐忍,也轻笑了数声,眉目都似乎随着这些笑容柔和了下来,“这样才装扮才好!”
沈栖将手中的帕子朝着他丢去,因为是粗布制成,揉成了团丢出去倒不似纱绢那样软绵。“你要早说是给你当丫鬟,我才不过去!”沈栖之前以为男装,满心的欢喜和期盼,刚才去了后堂厢房换了才知晓,哪里有什么少爷公子的装束,有的只是一套使唤丫头的粗布衣裳。她隐约觉得是被裴棠故意算计了一遭,心中不痛快起来。
裴棠挨近了两步,声音低醇在她耳边反问道:“你看谁家公子少爷的胸……”他前半段话还说得正正直直,等到了后头就好像充满了一股暧昧的淫邪之气。
沈栖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羞恼的瞪了他数眼,连着耳根都绯红了起来,心中又是惊诧连连,实在不明白一向拘谨收敛的裴棠怎么能……能在青天白日的时候说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