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裴棠的抿了抿唇,像是斟酌了一下之后才问,“刚才说的那些听懂了吗?”

其实就算是现在裴棠从头一字字的教起,沈栖都未必能跟得上进度,更何况……她刚才还因为旁的事情走神了。裴棠太过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沈栖倒也没有遮掩的心,对着他摇了摇头。

其实她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就只盼着裴棠能将那些一清二楚的报给自己就成了,花这些功夫在讲解这上头自己也根本听不懂。可偏偏裴棠耐性极好,这连日下来每一道题目都逐次讲了下去,到最后实在太晚了才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报出了余下的答案。

沈栖以前是没钱找捉笔,现在手里头正握着一大笔宋焕章给的书稿钱,偏偏他现在人却不见了。再想要找一个捉笔又谈何容易,可这一日日的在书院课堂上听了天书再来裴棠这听上半宿,沈栖痛不欲生,只想快些寻个解决的法子。这不知不觉中,竟然又走神了,等反应过来时,裴棠也不知道盯着自己看了多久。

“……”

裴棠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沈栖前阵子在书院跟谁走得近,又是谁给她做了那些堂外课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时候三番四次的走神,裴棠也约莫能猜的出来她现在是在想着谁。稍稍清了清嗓子,才将心境稳平了,不被人的听出语气的起伏才缓声问道:“在想什么?”

沈栖木然的回视裴棠,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额……”

“是不是在想,那个一直给你捉笔的人怎么忽然消失不见了?”裴棠状似不经心的问过,其实眸色早已经翻转了几回。

沈栖才真是受了一惊,绝没想到……自己的这事情他居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随即磕磕巴巴的回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裴棠嘴角微微下垂,心中冷哂一声,还果然是在想那人。其实裴棠根本不知道那人究竟去了哪里,只一点,沈栖的在汤山住处是裴井兰早就安排了的,对面原先的住户也不是宋焕章,可最后搬进去的却是宋焕章。裴棠心思细腻,直觉有些……古怪,再联系起当初自己知道沈栖在书院中跟他来往不少,又重新叫人去留心打探了。却没想到这一打探下来才知道,这人竟然是沈栖的捉笔,替沈栖做每日的堂外题册。

这几日沈栖能老实的来他这边,原因裴棠知道得一清二楚,就是因为没有了捉笔。裴棠也自觉现在他在沈栖的心中不必从前。若不是这么一点堂外题,沈栖这会怕是没有半分想踏到这书房来的念头。裴棠倒是真希望这人再不要回来,或者,只要他再不给沈栖做捉笔也是好的。这样,自己就能多些时间跟沈栖再一处了。

裴棠哪里看不出她每日听不进去半点,可他说得这样细致也不过是为了多留她一段时间而已。一念至此,心中不禁无奈苦笑,到了今时今日原来自己竟然要用这样卑劣的手段了。昔日他泰然的享受着沈栖目光的追随,可现在……才知道当你将目光注在一人身上,而那人的视线却从头至尾不在你脸上停留片刻是多苦涩的滋味。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

沈栖明显舒了口气,可一瞬之后仍然狐疑不决的打量裴棠,似乎还在想着这其中到底几分真假。而之后,裴棠也似乎再没有了之前的那份耐心,爽快的将答案一题临着一题的报了出来。

离魂来这之后,除却书院师父不留情面的责罚,其实沈栖也没觉得日子有多难熬。可这堂外题虽然完成得艰难,可却也算是了了沈栖的心头大事,安稳的睡了个好觉。可等隔日看见辜悦如,沈栖发现她气色竟是比自己还差了一大截,饶是脸上已经扑了桃花脂也不能遮了憔悴。

沈栖也知道她这阵子在家里头独自完成堂外题吃力,以为是昨晚做得太迟熬夜了。却没想法到辜悦如忍了一上午,还是将实情给她讲了说来。

辜悦如虽然跟沈栖关系好,可这要说却是私事,所以两人几乎是在咬着耳朵说话,绝不可能叫第三个人知道。辜悦如还未开口,就先幽怨的叹了口气,“我那大哥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然一心想要娶那个丫鬟过门。家里头比他闹得没办法,爹娘都已经开口答应了给个贵妾的位分,可大哥说什么都不肯,说是这样委屈了那丫鬟,非得要聘为正妻。昨夜里活活将我娘气得吐了血,我也跟前伺候了大半宿。”

沈栖算了算,这也统共没多少日的功夫,这辜择怎么就是决断了终身大事?

“那人……有什么好的,能让你大哥这样神魂颠倒了?”

辜悦如愤愤的呸了一声,“能有什么好的,不过下人一个,模样长得一般,摘了面纱勉强清丽而已,可我大哥却好像着了魔一样。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跳了那什么妖艳无格的舞,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邪术,将人的魂魄都勾了去。你还不知道,当日汤山她现身跳舞,不知道一下子招惹了多少人,你说咱们家怎么能让这样的人进?”

沈栖有些理不顺这里头的事,更何况这人原是随意楼花魁嫣姬身边伺候的,偏偏在举办南北文会的汤山跳了自己的舞。这其中若没有点猫腻沈栖都觉得不可思议,难道……难道是嫣姬那边还有人认出了自己的舞步,碍着当日带着面纱,所以这招是为了引出自己来?

沈栖正想出了些头绪,一抬头看见宋焕章的身影从学舍前过去。消失了近大半个月,这人终于现身了,她也顾不上其他,立即起身追了出去。

急得辜悦如在位置上压着声音唤了一句,“师父快来了,你还去干嘛?”

☆、第74章 顾大家

前面宋焕章疾步如飞,沈栖跟不上只能扬声喊了两道,而他却置若罔闻径直往前拐了弯,等到沈栖再跟着拐弯过去的时候,发觉人已经不见了。这下她也大概确定了,这宋焕章根本就是在躲着自己,可她又有什么地方能让他躲着避讳不见的?刚才自己追得那样急,宋焕章却好像越走越快……到底是怎么了?

沈栖纳罕不已,失望之余转过身打算回去却猛的发现身后站了一人。她定了定心神,才微微拧着眉头道:“宋焕章!”

宋焕章负手而立,微微垂下长睫在沈栖面上一扫而过就随即收了回去,语气显得生疏而冷淡,“什么事?”

“……你、你怎么了?”沈栖愕然问道。

宋焕章斜斜地看了她一眼,不甚在意地微微一笑,“沈姑娘找在下有什么事?”

沈栖默了片刻,实在搞不明白这人怎么对自己忽然变了脸,语气态度竟好像非但不认识自己,还有些抵触一样。这样一来,请他捉笔代写的话堵在了喉咙口,反倒是说不出了。可除却这桩事,沈栖倒还真有另外一事来找他,随即问道:“就是……就是写的那传奇文,后头我又写了一部分,想问你什么时候有时候看一下。”

“我最近都不得空。”宋焕章飞快地吐了一句,顿了片刻,仿佛才稍稍软化了语气,“这阵子我未必时时都在书院,你要是找不到我,可以将写好送去相国寺的……那间屋子。”

沈栖点头,知道宋焕章指的是上一回自己误闯入的厢房。她不露声色的打量起他的神情脸色,心中想着他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了。而宋焕章却早早有了离开的念头,看沈栖没有旁的事要说,就开口告辞了。这才走开没多远,宋焕章的神情又凝重了起来,他早就知道沈栖在后面跟着他出来,可心中却起了抵触之意,并不想直接面对她。他这边已经查出了点细微证据,裴棠非但也是离魂而来,而且……应当和沈栖是一个地方离魂来的……

然而,宋焕章最后也还是没忍心彻底躲开不见,刚才他分明已经能甩开沈栖,可等见她身影寂寥,自己又心软走出来了。其实宋焕章再清楚不过,若是真正想要避开沈栖,书院中这么多条路,他不会偏偏从沈栖所在的学舍前面走过去。所以,从一开始他心中就是抱着想要见她一面的想法。可沈栖和裴棠关系不明不白,两人又古怪的落下山谷,实在是叫他有所介怀这两人的关系。

他自认冷静自持,如若……如若他们早有牵扯纠葛,自己也未必想枉费一番情。

“……”宋焕章深深的叹了口气,心中有种不可言状的滋味。

而他的这些心思沈栖哪里会知道,只怀疑是不是自己说了什么得罪了宋焕章,一面思量一面往回走,却没想到忽然听见了两人的声音。沈栖现在正站在廊道的拐角,隔开一面墙的地方就是廊道。她起先并不在意,可骤然听见一女声道:“师父,我实在……不想参与顾大家挑选弟子的选拔。”

沈栖细细一辨,这声音不就是秦幼春!沈栖依稀记得辜悦如说过一次,说那文薏郡主汤山南北文会还没结束就叫她父王知道了她在外面的跋扈作为,立即叫人将她带了回府,到现在人还没来上学。秦幼春倒是一如往常的在班中念书,没有了文薏郡主带头,而她如今又住在蔡府,倒没有当初处境那样的为难,怎么会……忽然又提起文薏郡主来?

沈栖略有迟疑,想了想还是缩回了身子,没有转身出去。

只听见另外一清润的男声回道:“等你成了顾大家的弟子,也就再没有那些人能看轻你了。”

沈栖看见镂空的花窗外,蔡勉跟秦幼春两人并肩走了过去,心中不禁唏嘘。想这秦幼春跟薛年玉是同一类人,可又实在不同,秦幼春在外人面前从来不吝啬显露自己羸弱,仿佛处处置于水深火热只等着人来出手相救,而现在蔡师父竟然也因为怜惜而给她想了这样的出路。沈栖记得这蔡勉自己就是顾大家的弟子,不知道那位顾大家会不会因为蔡勉的缘故高看她一眼。

等到了学舍外,沈栖才发现已经上课了,远远的看了一眼学舍里同窗们正在随着诗文师父做应景诗,顿时没了回去的勇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中秋那回得了宫中赐桂的缘故,诗文的李师父每回总要用眼神无比鼓励的让她临堂做几首诗,沈栖以前可真是将裴棠的诗册都翻来覆去的熟读过,所以肚子里也还能搜刮出几首现成的来。可这长此以往总有掏空的一日。然而,现在沈栖也没能让她后悔的地方,只能懊恼的想着,要是当日……没有没上去那什么中秋游湖赏月就好了。

在外面游荡了没多少时间,忽然书院中响起了一阵洪亮悠长的钟声,循声看了过去,原本白天都会紧闭的山门第次开了下来。从各个学舍中涌出的人都朝着山门的地方去,辜悦如原本就坐在靠窗子的地方,早就看见了沈栖,所以这一出来就第一时间去握住了她的手腕。“顾大家要来了,咱们也去看看。”

沈栖惊讶,虽然这段日子一直在传闻顾大家要来,却没个确定说法,可怎么她缺了一堂课的功夫,这人就已经到山门外了呢。

辜悦如得意笑着道:“谁教你之前上课了还往外面跑,刚才李师父还点了你的名,要不是顾大家一会就来,怕是要追究你的去处。”

沈栖最清楚这位李师父,较真起来是真的较真,这样说起来自己还真是要好好谢一谢顾大家了,随即跟着辜悦如顺着人群往山门处去了。整个同文书院的人都涌了出来,沈栖被挤在中间也没看仔细,只大致看见这位顾大家穿着白儒衫,是位七十开外的老者,须发皆已经全白了,然而精神矍铄,一派风骨高洁的模样。

☆、第75章 选拔

顾大家的名声在外,多的是狂热崇拜者,沈栖和辜悦如又自觉地自己没那个本事能做得他的入室弟子,索性挤出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