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我要给父后找神医……我不走……”博明铮泪汪汪的往大帐角落躲,不去求任何人,她知道,除了父后,她的母皇生气时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你打死我,反正你不疼我,只有父后和皇兄疼我,呜……”
“来人,马上把五皇五送回宫去……朕不要再见到她……”博婉玳咆哮的下令。
“我不回去,我要找神医,我要去西漠……”博明铮抹着泪,直接往营外跑,在场的大将与宫侍们,谁都不敢动。帝王盛怒下,谁要是触着逆鳞,那可是九死一生。
博婉玳气得双眼泛红,胸口起浮不定,如受伤的野兽一般瞪着营帐门口,握拳狠狠的重捶桌面,吓的所有人一震,咬牙亲自恶狠狠的追了出去……
许庆让人把朱儿先行关押,待陛下回来再作定夺。
不久,博明铮已手脚并用,连踢带打的挣扎着,被博婉玳夹在身侧带回营帐,丢在了一旁。
博婉玳上前坐在御座,侧目凝视着她那立在一旁快哭到岔气,却能惊世骇俗到五岁就想偷随大军前往敌国的小女儿许久。提笔,给宫里写了封信,告诉他们博明铮混入军队,现已与大军一道在卢岭,明日便进宁川,离京城已远,此时送她回京怕路上变故,只能带在身边,待搬师回京时,一道回去,让他们不必担心。并特别交待博玉舒,好好照顾颜墨梵,自已也要注意天气饮食……
第145章
黑山
在颜墨梵因博明铮落水,心疾发作而昏迷不醒的第十日,太医院招募太医为凤后医病的圣旨便传到翰州,三日内便在翰州十三城及黑山一代传得沸沸扬扬。
“凤后头部经脉麻痹?怎么会?梵儿怎么又……白正夫,这是什么病呀?难到是上次中的毒还没完全被解?”颜家正夫是在古拉白族长家的吊脚楼里坐客时,从族长正夫口中,听到的这件事,禁不住双眼通红,伤心的直抹着泪。想他与颜静茹的身子一向硬朗的很,即便在黑山这么个炎热又贫瘠的地方,一样没病没灾的。儿子却自幼体弱,又因中了次毒,十几年来药膳、补品不断,却依旧无法将身子养好,如今再次昏迷不醒,作父亲的怎能不心疼……
颜家正夫在京里时常因说话耿直得罪了不少人,全身上下又透着一股市井习气,且达官贵夫们瞧不起他这一寒门出生的诰命,因此他在贵夫圈内不受欢迎。但他在黑山却是另一光景,可以说,在大耀被贬到黑山的这些罪民中,他是唯一一个能坐在古拉白族长家的吊脚楼内与族长正夫闲聊的男子。说出原因自是一大箩筐,如为人耿直不娇作,心直口快不拐弯抹角,大度,勤劳等等的淳朴品格,总之在京里时,被人看作的缺点,在黑山,全成了优点。而另一条更主要的原因则是:他的儿子是大耀的凤后。
“这个……想来应是这里伤着了。”族长正夫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处:“族长听庄将军说,凤后是因五皇女落水,急火攻心,引发心疾,以至头部血气不足,才导致头部经脉麻痹,昏睡不醒。族长还说……”族长正夫口快,却突然象想到什么似的,不敢再说。
“五皇女落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五皇女可有事?族长还说什么?”颜正夫听他话说一半,猜都猜的定也是与儿子的病有关,强忍住不哭出声,老眼朦胧得望着族长正夫哽咽道:“白正夫,您可别瞒我,他们,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也,也没什么,这……”族长正夫暗恼自己口快,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子,他是个山里人,本身就是直来直去,既不会安慰人也不会说慌,看颜家正夫老泪纵横,他也不知现在该怎么办怎么说怎么编?思来想去,只得全招了:“五皇女倒是没事,咳几口水出来,哭上两声就好了。可凤后却病的不轻,族长说象凤后这样,还能活三五个月,就算奇迹了,醒,醒过来,怕是难……颜正夫?颜正夫……”白正夫的话还没说完,颜家正夫已经急火攻心,晕了过去,白正夫吓的喊仆侍去请巫医,顺手真得狠狠抽了自己两耳光子……
古拉白的巫医治病的方式着实奇怪,不把脉不开方,只用些个草皮树根点着火,拿手上边跳边唱的在病人全身周围薰,而后将没烧着的草皮树根熬成汤汁,给病人喝下完事,是死是活就看天意。
没过多久,颜家正夫醒了过来,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的要赶进翰城,上将军府求庄将军让他回京一趟,照顾凤后,族长正夫哪里肯依,这要路上出个什么事,全族人还要不要命了……
“颜正夫你别急,刚那巫医说,她家夫郎阿妈家的山坳里有个猎户,那猎户以前就救活过一个活死人,呸呸……”族长正夫又觉自己说错话,连忙赔笑道:“我不是说凤后是活死人……哎,这……”
“白正夫,那人他能治头疾吗?”颜家正夫此时哪顾得了这些个,只想知道那个人能不能救得了颜墨梵。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总要试试不是?我听巫医说,当时有个人,头部被大石块砸了,躺了几年,就剩口气还没断,全身动不了,背上长满褥疮,眼看活不成了,正准备办丧事,不想有一个猎户下山卖山货时路过,见着说那人便说还没死透,一个月后,人还真活过来了。”族长正夫一直觉的那猎户很神奇,语气中充满敬畏:“是真的,巫医说那活死人原就是她家夫郎阿妈家的长工,家住山脚,只是那人少,可能知道的人不多,而且这种事,我们族里人是不敢传的,怕神灵们知道再来勾那个人的魂。不如过一两日,你与我一道去巫医夫郎阿妈那山坳里打听打听,有没这事,如何?”族长正夫诚恳道,如今,古拉白族只有依附大耀才能生存,要是能治好大耀凤后的病,让大耀皇帝能念着他们的好,便更不怕白里或卓目……
颜家正夫回家问过颜静茹,颜静茹立即同意,并让两个庶女同他一道去,路上有个照应。
她也正在为颜墨梵的病犯愁,如今她回京的唯一希望都寄托在颜墨梵身上,要是他这时撒手去了,那陛下定不会为她一个罪人费心思,她颜家一门岂不是真要在这穷山坳子里扎窝,与这一群土族人一道生活,无旨还不能踏入大耀境内?如今唯一能做得就是想尽办法救颜墨梵,不论那猎户救醒活死人的事是真是假,颜家都要试试……
三日后,古拉白族族长亲自带颜家正夫来到那个小山坳,找着了那家猎户,在族长的再三查证确认下,可以确定那猎户在二十年前前真曾带一个长期昏迷的活死人回去,后真被她救活。那名猎户的并非古拉白族人,因四周的土族常被白里攻打,有些人便会逃到古拉白族境内,这些苦命的人,族长也都收留下来,因此也都不问来历。
于是族长到那猎户家,仔细问过她的来历,可她自己也说不清,只知她的母亲与父亲都会行医,自己也学了不少,这时,她年迈的父亲担心女儿出事,便在女婿的搀扶下,战战兢兢的下了吊脚楼,跪求着说了自己一家的来历,只求族长给他们家人一条活路。
他们一家竟是前朝大乐女帝定都翰州时,与她一同而来的大乐御医世家曲家的后人,六十年前翰州被大耀世祖皇帝攻破,曲家唯一的嫡女携夫逃往土族一带。
他是曲家嫡女的夫郎,如今已七十多高龄,曲家嫡女在三十多年前便已过世,那猎户正是他们的女儿,尽得二老真传,在路边捡了位因当年翰州周边洪灾,饿昏在逃亡路上的男子为婿。
颜家正夫可不管曲家什么来历,他在得知这家人真能医头部疾病时,便跪在老人面前苦苦哀求,颜家两个庶女帮着他们一家做尽家务,只求他们能进京救救颜墨梵,并承诺,若能求活凤后,陛下定能赦了他们,曲家人便可回乡。
老人却转身上了楼,颜家正夫以为曲家不愿救大耀皇族,急得在院中嚎嚎大哭,许久后,老人背着个小木箱走下吊脚楼,走到颜家正夫面前说:“我们是医家后人,我也是一个父亲,我让她随你去,只求大耀放过我们一家。”说着,将箱子交给女儿,带着她径直往外走去,颜家正夫带着两个庶女向着他千恩万谢的磕头后,一行人紧紧的跟随着。
可是颜家人是被流放的罪民,那曲大夫又是逃亡的前朝御医后人,他们无旨都不得入京,颜家正夫只得到翰州将军府中求庄佳,他是唯一一个被准入翰州的流放罪民。
庄佳听门房说颜家正夫上门,猜都猜得到是什么事,让正夫出面招呼,自已去了兵营。庄家嫡子在宫中为贵君,虽无女,但庄家与萧家有亲,皇贵君萧氏诞下二皇女,因此庄佳如今除支持二皇女外,别无选择……
庄家正夫对着个哭哭啼啼的颜正夫有些无奈,可事关家族前程,该卡住时总要卡住:“颜正夫,我便直说了吧,你听着也别往心里去……唉,说实话,你们颜家如今是流放于此的罪民,而那老人又是前朝皇亲,让不让你们入京,那只能陛下独裁圣断,将军有什么资格去请旨,让陛下准罪民与前朝余孽入京?这不是犯上吗?”庄家正夫肚里还留了半段话没说:若不是为了给庄家留条后路,此时将军早把那些前朝余孽抓起来了。
颜家正夫哪里肯依,就在庄家正堂上‘扑’得一声,双膝跪下,一定要庄将军为他想个法子,让他们入京,任众人如何拉他,执意不起。
“颜正夫,我堂堂将军正夫,想入京看望贵君都困难,何况你们?你可要分清楚,凤后是皇家人,你是颜家人,有关凤后的一切事宜,必须由陛下作主,而不是颜家,将军只能依陛下圣旨,为凤后推荐良医,其他之事,岂能干预?你不行医,那曲婆子也只是前朝的御医后人,她本身也不行医,这叫将军如何请旨?”庄家正夫加重前朝的御医后人这一句,而后站起,转身入了内室:“你回吧,此事我真帮不上你。”
颜家正夫回家找颜静茹商量,颜静茹一听便大骂:“又不是让她庄佳准你们入京,不过是让她帮递个折子上去罢了,准与不准也看陛下的意思。她无非是见不得梵儿好,自已的儿子生不出皇女来,就想沾萧家的光,巴不得梵儿早早去了,好让萧家那小子入主昭阳宫,她作梦。”说着,她来回踱步,过了会儿,突然重重的砸了下略有些破旧的书案,咬牙道:“先前陛下圣旨上不是说我颜静茹忤逆犯上吗?好,我便犯它一回,赌上一把,我们颜家兴许便可不必再呆在这鬼地方受罪,即便惹怒陛下,想必陛下也不会杀我们,多加条罪名罢了,怎么说,我颜静茹也是当今嫡皇女与嫡皇子的外祖母。”
“你想怎么做?”
“你把入翰州的牌子给我,我快马带曲大夫回京,你这些日子好好在家呆着,其它事我会交待清儿,有人问起我,便说病了。怎么说我们颜家也是凤后母族,就算姓庄的知道我入了京,最多不过上个折子告我,定不敢把你们怎么样……”
颜静茹不敢耽搁半点时间,交待几句便让女儿牵来两匹马,与曲大夫连夜入了大耀境内,东躲西藏的往定京奔去……
第146章
在博婉玳前往原州的一路上,源源不断的收到在西漠布下多处商行、马庄、伎馆等这些暗庄,查到的西漠朝堂与军队动向。在大军到达原州后仅十日,便连同秦家军与金家军,攻下曲州与目州的十二城池。但在曲州石城驻兵已近七日,损兵近二十万,依旧无法攻入并州。
并州七城是一处盆地,四面环山,远望去就如平地中忽然凸起的绵绵山峦,如一道屏障,易守难攻。立于山顶上,周边动静则一目了然,因此并州自古便是西北兵家必争之地,它的得失,关系到周边的几大州城的得失。
博婉玳遥望并州山峦,可以想象当年世祖皇帝为了拿下岭南四州,所付出的代价有多大。这并州只要有驻兵二三十万,便能固若金汤。世祖皇帝应是为了彻底消灭大乐政权,把并州兵将全部调往南边,只有这样,可能导致并州失守。
如今,要拿回这并州七城谈何容易,可是不尽快攻下并州,曲州与目州极难守住。而并州之后的金州十一城,才真正是西漠的大门,金州前为山脉,后为高原,如其战略地位,如同大耀原州,是西漠驻兵之地。
前有并州之屏,后有金州之兵,也难怪秦家军数十年只能固守原州,而无法向前拿下一城。
“这并州七城,可顶百万大军啊。”博婉玳叹了口气,调转马头往回走。
“眼下大军既无法攻入并州,又不能撤回原州,驻军在此,等于在西漠的眼皮子底下,可我们却看不到并州军队的动向,并州内会有多少兵力?若哪夜,西漠铁骑挥兵而下,如何是好?”金舒华望了眼远处山峦上依稀可见的城墙与瞭望塔,表面平静,实则担忧不已:“全力强攻并州,估计要折损四五十万的军队,而后的金州一战,才真正是两军恶战,金州内驻有西漠百万大军,可目前我们手上没有金州的城防图……”
博婉玳攥紧缰绳,停了下来,回头又望了眼并州山峦。本来次番出兵,大耀兵力比西漠多上一半,且步、弓、骑三军齐备,粮草也比西漠充足,可就是过不了并州的这道天然屏障。如果为了拿下并州,便要白骨如山,那后面的金州战役,便是与西漠战力持平的恶战,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大耀此次战力上的所有的优势,竟然要被眼前这片看上去不起眼的山峦磨尽,博婉玳岂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