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2 / 2)

庶妻 赫连菲菲 2626 字 16天前

美人儿尚不知何处惹恼了官人,委屈又急切地拦住福喜,“小哥,躁官人这四咋么了?”

福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孙姑娘,您请吧,我们爷酒多了,这会子,可听不进去什么琴啊曲儿啊,回去告诉您伯父,就说,我们爷多谢他美意啦。这个情儿,我们爷可承不起。”

——

风拂过花园,带过来一脉淡淡的幽香。水面上一座小亭独立,赵晋倚在美人靠上,抬手揉揉眉心。

茶淡了,适才饮过的酒意还堵在喉腔。

福喜上前递了两盘点心,两样果子,赵晋垂眸看见一色颇熟悉的芙蓉糕,眉头微抬。福喜适时道:“这是临行前,陈姑娘送过来的。”

赵晋没取用点心,心绪却随风拂过水面儿。福喜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爷这人,行事永远叫人猜不透。

谁又能想象,如今这浪荡的顽主,曾也在京有段风光时候呢。

怪只怪,命运弄人。

这回上京,见着过去那些熟人,身份已是天壤之别,也不知届时,他该如何自处。

第25章

柔儿在院里闷十来天了,天色今儿见晴,她进了厨房,想试试上回在街口点心铺子里偷师学来的一味糕点。

月牙胡同内,一个年轻人一路打听,找到了小院前。

“请问,这是赵官人府上吗?”

发财打量来人,二十岁上下,模样端正,身量不低,就是瘦得厉害。“这位,您找赵官人什么事儿啊?”瞧穿戴不大好,身上那件儿衣裳都洗的发白,瞧不出本来颜色了。按说赵晋跟这样的人当没什么往来。

年轻人憨憨一笑,“我叫陈兴,我妹妹叫陈柔,是赵官人内眷。今儿恰好进城,想顺道来瞧瞧妹妹。”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钱,“小哥辛苦,烦您帮忙传个话来。”

发财瞥了眼塞到手里的钱,都是些铜子,有十多枚。虽数目不多,但陈姑娘的哥哥倒不算不识礼数。他弓腰笑道:“原来是陈爷,您稍待,小人这就知会姑娘去。”

陈兴头回被称“爷”,窘得直摆手。

片刻,有个颇貌美的姑娘迎出来,朝他行福礼,“陈爷,姑娘请您里头坐。”

陈兴连连道谢,随着进了院子。

小院不大,绕过影壁,过穿堂,花圃后面就是柔儿住的屋子。他被请到偏厅,金凤奉上茶,柔儿搓着身上沾的面粉,快步奔了进来。

兄妹二人叙话,把家里人近况都说了,陈兴才道明来意:“……想寻个位子开面馆,你嫂子擀面是好手,娘会做小菜,爹腿脚不好,在柜台里算个帐是可以的,跑堂买菜卸货有我。庄稼地贫瘠得很,总不能这么混吃等死,况你侄儿身子骨不好,费钱的地方多,想问问你的意思,我手里现有的钱,还是、还是用你换的……”

陈兴想到当初卖柔儿时的无奈和自责,只觉抬不起头来。

柔儿打断他:“钱还剩多少?在省城能盘下店面吗?若是不够,我这儿有些,都是官人给的。”

陈兴直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妹妹,我拿着手里这些钱,都够臊得慌了,哪能还占你的。你过的日子好,那也是你应得的,哥手上还有七十多两,顺子准备卖了家里的地,也跟着出来干,打听过了,大抵他家那几亩水田也能值个二三十两,在省城自然不够,在咱们乡外那槐安镇赁个小馆也够了,就是位置可能偏些。妹妹要是同意,回头我就把店盘下来。别的不怕,就怕干不好,这钱打水漂……”

柔儿明白他的顾虑,都是穷怕了人,她都出来一年了,家里得的一百两除去抓贵药用了些,还剩七成余,可见俭省。若是这钱最后扔进馆子里没了,赚不回,只怕哥哥爹娘都要崩溃。

“不瞒哥哥,我原也有这个打算,不过哥哥想得比我远,我还只琢磨着做点小糕点小腌菜求人店子帮忙带着卖呢。哥哥的想法很好,尽管试一试。如果哥同意,我也想投些钱呢。”

柔儿转头吩咐金凤去把自己抽屉里的小包拿出来。银票子都起毛边了,没事她就要数一数,怕少了数目。小额的碎银子都是平素的月例,她在这儿几乎花不到什么钱,一笔一笔都攒着。

柔儿倒出一堆碎银子,推到陈兴身边,“哥哥拿着这个,寻好了店面儿,给我来个信儿。若是能请个跑腿的孩子,隔几日来我这拿点心卖,也免我四处求人去了。”

哥哥的想法跟她不谋而合,叫她又惊喜又期待。

她是想赚钱的。这买卖做起来,也算条正经出路。她能卖给赵晋一回,不能再卖第二回 ,自己寻个生钱法子,总比跟人伸手自在。

送走了陈兴,一连几日,柔儿都在想开铺子的事。

过了五六日,陈兴带着林氏一道来了回,陈兴从兜里掏出一张契书,“妹妹,店子赁下来了,旧店原是个卖粗陶器皿的,我们去接手,对方都没要转手的钱。东家也是好人,给的价钱公道,店面儿虽不甚大,门外还能摆四张桌儿。我们几个商议过,那边儿街上也不兴卖贵的,就赚个乡邻们的散钱,肉丝面十文,汤面六文,小菜赚个成本就行。你说的糕点,一时半会儿,可能用不上。”

柔儿笑了,“无碍的,我做些腌菜酱料,能存放,用料便宜,送去带着卖,也算我出分力了。”

林氏抿嘴笑道:“妹妹,你哥说了,这本钱都算你出的,我们给你跑腿出力,赚个工钱就成。回头盈利了,都给你送过来。”

话音没落,陈兴就偷偷扯了她一下,不叫她继续说。

他对卖柔儿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偷偷来省城好几回,打听赵晋的为人,知道他家有个嫁进门七年的媳妇儿另有许多个妾侍,没一个能怀胎,城里传遍了,说他命里犯煞,缺德事做多了注定没子送终。

陈兴为此整夜整夜睡不好,食不下咽。若是不能生养,将来妹妹年纪大些,若给赵官人弃了,岂不连个傍身的都没有?他已经对不起妹妹,不能再眼睁睁瞧她晚景凄凉。他得奋进,得努力,要给妹妹做靠山。

但如今一事无成,他不敢说大话,只求上天保佑,千万别让他这门生意败了。

兄妹几人说了会儿话,事情基本定下来,这几日着手修缮一下店面,过两天衙门的文书下来,就能开店迎客。

这几天柔儿走起路来脚步都是飘着的。

有朝一日她家也能开起店营业做生意。要在从前,她想都不敢想。

晚间,消息就传到京里,赵晋在净房沐浴,福喜带着信纸走进来,隔张云母屏风,低声道:“爷,家里的消息过来了,今儿太太跟卢家太太拟了嫁妆册子,您事先备的太太都给否了,把从卢家老宅抢出来的那几十本古籍放在了添箱里……”

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赵晋疏淡地道:“由她。”

福喜迟疑地又道:“再就是月牙胡同那边儿,陈姑娘哥子跟邻居一块儿开了个面馆,赁的是咱们在槐安镇的一个小店面,原是个二楼,隔出四个位置散赁出去的,她哥占的是最小那间儿。吴掌柜知道是陈姑娘家里人,免了闲杂税费,跟衙门也打了招呼,叫那些收好处的衙差饶道儿。”

赵晋从水里站起身,披着外袍缓步踱出来。

他头发披散在肩,遮住半片面容,阴暗的灯下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疏离冷漠的气息。

他站在博古架前,拿过西洋钟瞥了眼,没理会福喜回报的琐事,提起另一事道:“今儿送过来的海东青,你亲自盯着点儿,别叫两个毛畜生死了,明儿还得在镇远侯府等门儿,熬住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