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宇间是欢喜,见着他们时又露了急色。
承恩侯夫妻顿时心头一松。
徐禹谦并没有真做到那份上。
承恩侯就比平时多了分殷切与弟弟打招呼,徐禹谦神色平和,笑容一如既往,连见礼都是那样尊敬。仿佛刚才在前院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这样的弟弟却让承恩侯莫名紧张及难受,觉得眼前的徐禹谦于他来讲,再陌生不过。
惋芷看到夫妻俩就生气,强压着寻了要做糕点的借口,跑到小厨房眼不见为净。
厅堂中,徐老夫人得知孙子并无大碍,神色变得轻松。“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让不省心的,不过也是祖宗保佑,都有出息了!这些天老四也好,光霁也好,都好生在家里呆着,养足精神好应对殿试。可不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出差子。”小儿子实在给她太大的惊喜,却也着实让她放心了。
“肯定不会出差子的,大哥大嫂,您说对吧。”徐禹谦微笑看向两人。
江氏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僵硬扯出笑应道:“小叔与光霁定然都会顺顺利利的。”
承恩侯到底心虚,只低低咳了两声。
正说着话,外边有婆子搁着帘子禀秦管事寻四爷,似乎很着急。
徐禹谦就站起身来,轻轻抚平袍子上的褶皱,与徐老夫人道去去就来。又让人告知了惋芷一声,他才出了颐鹤院。
秦勇就站在院门前的芭蕉树下,见着他出来上前低声与他耳语。
“老师来了?为何不请进来?”他有些吃惊。
秦勇从袖中取了封信递上前,道:“实在是请不进来,张阁老先是问了家中有无人为难您,我说您一切都好,他留下信便走了。”
疑惑着接过信,折开,徐禹谦一目十行,倏地笑了出来。“老师实在是…也好。”说着,转身就往回走,留下摸不着头脑的秦勇傻站好大会。
徐禹谦片刻时间去而复返,抿着茶的徐老夫人奇怪道:“不是有急事?”
他就笑着上前,先将老人家手里粉彩绘兰花的茶碗接过搁下,撩了袍摆坐她身边。“是急事,才着急回来寻您的,您先看这个。”
瞧见是信,小儿子又神采飞杨的,她就接过眯着眼看。
越看越诧异,直惊出声:“你这臭小子还有这样的造化!不行不行,我得给你爹上香说去!”
话落人已站起来,徐禹谦只得笑着扶好她,吩咐丫鬟准备软辇,要去祠堂。
承恩侯许久不见母亲如此激动,也想要跟去看个究竟,走到门槛处他脚步又停顿下来,余光扫过桌几上的信,心里似有只猫在挠他。
是谁来的信?
“侯爷?”江氏发现他落在后边,眼神发直,轻唤一声。
承恩侯打了个激灵回神,调头快速走到桌边抄起信扫了几眼,看到落款上的张敬二字手一抖,信纸就飘落了下来。
“侯爷,软辇抬来了!”江氏看见他动作,就用身子挡了门,扫到外边情形又焦急催促。
承恩侯这才有了知觉一样,忙将信拾起放回桌上快步出屋。
外边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挡了挡,看到徐禹谦已扶着母亲上了辇。
母亲脸上是欣慰的笑,一直拉着他的手说什么,母慈子孝的画面。承恩侯胸口闷得很。
他还到处想办法攀上内阁的阁老,上回他还找徐禹谦提过这事,当时徐禹谦怎么说的?不可强为之。
可笑的不可强为!
徐禹谦早攀上当朝首辅,却看自己忧思苦恼,他既然是张敬的学生,张敬还帮着他隐瞒这些事,可见十分得看重。他给张敬说上一句话,自己还用再无头苍蝇般乱撞吗?!
江氏说得一点也没错!
他徐禹谦从没有与自己交心,他早怀不轨之心,他就是不想看到长房荣华富贵,然后是……取而代之?
承恩侯想得眼角都在抽搐,阴郁的神色许久才散去,一言不发径直回了正院。
惋芷在小厨房做好杏花糕,再又亲自掌勺一道福禄肉、一道四喜丸子,差不多是午饭的时间。净了手才从丫鬟那得知徐老夫人很高兴去了趟祠堂刚回来。
是高兴四爷中了榜首的事吧。
惋芷露着笑,眉宇舒展的理微整衣襟就准备回正房,哪知出门便撞上前来寻自己的徐四爷。
“四爷,您怎么能到这儿来。”君子远离庖厨。
徐禹谦扶稳踉跄退了两步的小姑娘,“看你忙什么,好大会了。”她脸红通通的,可是在厨房闷的?
惋芷笑笑,“没有忙什么,把糕点蒸上再又做了两道菜,也不知道合不合娘与您的口味。”
小姑娘还会厨艺,她在闺阁的时候究竟是学了多少东西?徐禹谦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眸光微幽。
惋芷正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早前被派到宋府恭贺及报喜的玉竹慌慌张张跑到跟前。
“太…太太。”玉竹扶着腰,喘了好几口气焦急道:“您快些回府去看看吧,夫人…夫人落水了,老…老爷和二老爷不知怎么争执了起来,老爷气得让侍卫按住二老爷,请了家法把他抽得直吐血。二夫人就请了族长老和娘家人要撑腰,说老爷仗着长辈不在了就欺负他们二房,还要告老爷对朝廷命官动用私刑。”
玉竹放鞭炮似的巴拉一长串,惋芷听得心惊肉跳。
“怎么好好的闹成这样?!”她父亲从来就不是易怒之人。
惋芷心乱如麻,一时间竟没有了主意,徐禹谦眉头皱起,沉吟一会拉着她往外走。这几日他岳父应该是要处理宋二爷,怎么那么巧就现在出乱子了。
“四爷?”
“和娘说一声,我陪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