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老爷这般上心还如此喜欢的孩子,定然是个好孩子,我又怎会觉得不喜欢?”美妇人笑着道。
然, 她面上笑得娇柔温和, 她心中所想是否与她嘴上所言一般?
怕不尽然。
*
今日接待傅清风的, 不是徐氏,亦不是夏哲远,而是夏温言自己。
接待他的地点,也不是在前厅,而是在谦逊园。
山茶花树下早已摆好了椅子茶几,茶几上也已然摆上了沏好的茶,竹子推着夏温言在院子里接待了傅清风。
“未能到前厅招呼前辈,还望前辈见谅,实在是晚辈这身子……”夏温言话未说完便被傅清风抬手打断。
“打住打住,在哪儿都一样,你瞅着我在意了?”傅清风挑挑眉。
夏温言微微笑了起来,“前辈性子豁达,当然不会在意的。”
夏温言虽然笑着,但他面色苍白,这般的笑容在傅清风眼中不过是牵强而已。
妻子不见至今仍未有消息的人,又如何能真的笑得起来?
“前辈,请坐。”不管何时,夏温言都温文有礼,他抬起右手对傅清风做了个“请坐”的动作,这时发现随其而来的美妇人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傅清风这才与他介绍道:“来,傻后生,给你说说,这是我内人,和我一块儿到青州来的,昨儿夜里道是也想要见见我的小恩人,我便将她带来了。”
“晚辈见过傅夫人。”夏温言朝美妇人微微垂了垂首。
他面上温文有礼,心中却是万般不情愿。
将月连笙置之死地的人,他怎么会情愿招呼她?
只是,他却又不得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眼前的前辈虽然口口声声称他为小恩人,可此妇人却是他的女人,更是他儿子的母亲,假若事情真相曝露出来,在一个外人与亲人之间,他会如何做?
答案怕是可想而知。
他能做的,只能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曾对连笙做过什么,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真是个温和有礼的孩子,难怪老爷会喜欢。”美妇人笑得温和,如母亲般的温和。
但夏温言很清楚,她的温和,仅仅是看起来而已。
而且,她不会仅仅是为了想要见见前辈的小恩人才同会来到夏府,她若是真的想要见他,为何不在前辈第一次来到夏府时与其一同前来,而是选择在这个时候?
选择在她将连笙置之死地之后?
她到他们夏家来的目的,是什么?
“不敢当。”夏温言很谦逊,“傅夫人请坐。”
美妇人在傅清风身旁的椅子上落座,绿屏将沏好的茶端到了傅清风与她面前。
傅清风呷了一口茶,问道:“傻后生,今儿个怎的不见你爹了?”
与夏温言说话,傅清风总是很随意,就是像一个喜好与晚辈聊聊家常的长辈而已。
“家父每日都会忙于生意,鲜少在府上,前几日前辈来时遇着家父,是因为晚辈前夜身子出了些状况,家父不放心,是以出门晚些而已。”夏温言解释道。
“原是如此。”傅清风微微点头。
“家母因昨日连笙不见而犯了头疼的毛病,现下还未能下床来,是以不能前来接待前辈。”夏温言又道。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经过细思,不让听者听出任何不对之处来。
“可需要大夫去给你母亲瞧瞧?”傅清风很关切地问道。
“多谢前辈,早晨大夫已经来给家母诊过脉,开了药让丫鬟煎了给她服下了,这会儿已然睡下。”夏温言道。
傅清风无声地叹了口气,又问夏温言道:“那傻后生,你那小妻子可有消息了?”
夏温言微微握紧右拳,神色痛苦地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他似乎已然悲伤得说不出什么来。
“傻后生啊,我明儿就要走了。”傅清风伸出手,在夏温言肩头拍了拍。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既不会疼了夏温言,又能让他感受得到他的关切,“我这大夫留给你,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医治好你的病的,日后你若是有什么觉得需得到我的,也可以写信让他找人捎给我,我定会帮你的。”
“前辈明日便离开?”夏温言很诧异,“这大夫——”
“这大夫傻后生你要是推拒,就是眼里没我这个前辈啊。”傅清风说着,瞪了夏温言一眼。
“这……”夏温言略显迟疑,终是朝傅清风垂下头,诚挚道谢道,“如此,晚辈便谢过前辈。”
“还有你那小妻子,若是有消息了,也告诉我一声啊。”傅清风又拍了拍夏温言的肩。
他与夏温言之间,给人感觉就像是朋友。
而能让九五之尊打心底里当做朋友甚至当做自身孩子来关切的人,这世上又能有几人?
美妇人眼底有微波流转。
夏温言笑了起来,点点头,“多谢前辈关心,晚辈会的。”
傅清风又与夏温言随意说了些家常话,忽然听得他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笑道:“我说傻后生,我怎么着突然瞅着你这模样生得与我……有些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