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野却渐渐清晰了,血红色的彼岸花盛开在陌上阡头里,妖冶如斯。
半晌,秦汜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道:“疼啊,怎么不疼?”
她没有听见。
***
嘉元三十三年,晋王妃郑氏薨。
自此,有不少人看见,晋王爷的腕上常年戴着一串凤眼菩提子念珠。
有传闻云,晋王因王妃仙逝,哀恸异常,惶惶而无所依,遂遁入空门,不复理红尘俗事。
传闻真假尚且不论,晋王爷自晋王妃死后清心寡欲,不曾再娶倒是真的。
京城里上至圣人天子,下至市井小民,一谈及晋王爷,脑中都会不约而同地浮现四个字——
情根深种。
这可根种在何处,又有谁知道呢?
第42章 梦了无痕
郑月笙满脸泪痕地惊醒。
她躺在榻上, 睁着眼愣愣地看着头顶的藕荷色帷帐, 一晃神那藕荷色似是变成了丁香色,梦境现实仓皇交错,她头疼欲裂。
再一晃神,脑海中便只剩下些零散破碎的画面,虽零零碎碎,却清晰如昨,带着一种荒谬的真实意味。
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头顶分明还是藕荷色的帷帐。这是三伯母给她腾出来的闺房。
可她也分明记得她在梦里,躺在一顶丁香色的帷帐里大睁着眼,无声地垂泪。
那是晋王府的别院。可她从未踏进过晋王府。
梦里的那个郑月笙嫁给了晋王,成了人人艳羡的晋王妃。可晋王秦汜对她根本就无心!
捏着她和刘七郎的一点把柄, 生生折磨了她那么些年。
秦汜根本就不是她的良人。他心里住了个另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
郑月笙蹙紧眉头。她发现那些飘忽破碎的记忆宛如腾云驾雾般抽离而去, 那些画面变得愈来愈模糊, 难辨其中声色。
那个女人是谁?!
郑月笙脑海里只剩一幅美人端坐的侧影, 拢着纱一般,瞧不清她的面容。
雍容华贵、摄人心魄的气度却从纱中透出来。
晋王秦汜肖想了半辈子而不得的女人。
再一转眼,那些错乱的记忆愈加模糊,只有那书房里黄花梨架上的斗篷还明晰着。
郑月笙费劲地回忆。
那是晋王的书房, 素来不让人进, 梦里的她误闯进去, 撞见晋王秦汜正把玩着一件女式的斗篷。
她立在门口怔住了。被他眼底的寒凉给惊着了。
门尚开着, 阳光透进去, 照在那斗篷领口处缀着的南珠上, 闪出刺疼她眼的光泽。
又是南珠!
昨个儿晋王指点她作画时,那支不慎从袖中掉落而出的簪子上镶的也是南珠。
郑月笙头疼地闭上了眼。思绪愈发地混乱,她已经快分不清何为梦境何为现实了。
这到底是真是假?她怎么会梦见还不曾发生过的事?
郑月笙颓然地躺着,恐慌地感知着那些破碎的记忆正慢慢从她脑中抽离而去。
倏地,她猛然坐起身。
不可。
无论真假,怎么能都忘了?
她赶紧下榻,寻了纸笔。落笔之时,她惶然发现脑中空空。
大梦一场,了无痕。
郑月笙满心戚戚然,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了,却总觉得有什么曾经来过。像是抓住了一把沙,一点一点从指缝中漏了出去,最终漏了个干净,可手心里却留有砂砾的粗糙感。
她木然静坐半晌,心底忽有个声音渐渐明晰——
“绝不能嫁给秦汜!”
……
日头渐高,暖融融的阳光自窗缝照进少女的闺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