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也会想你。”张婶往屋里看了眼,悄悄摸出一块糖塞给他,“喏,就一块,给你吃,别被妹妹看到了。”
安安接过去,还没来得及拆开上面的塑料纸,阮苏就已经为妹妹音音换好裤子,牵着她的手出来了。
“我们音音呀,怕是长了根直肠子,水一喝下去就要尿,半小时都忍不住,一天十条裤子也不够换的。”
音音是个有自尊的小美女,被她的话弄生气了,甩开她的手跑去跟哥哥玩,眼睛尖得很,一眼就看见他捏在手里的糖果。
“哥哥……”小姑娘嗲嗲地喊。
安安不理她,背过身看小鸡。
“哥哥……”
她又叫一声,显摆自己牙齿有多白似的,把一张脸凑到他眼前去。
安安条件反射地看了眼,手上疏忽了。
得,就这眨眼的功夫,还没来得及尝尝甜味的糖果就被妹妹抢走了。
妹妹动不动就要人抱,抢劫完却是跑得飞快,躲去角落里三两下拆开包装纸,塞进嘴里了结后患。
阮苏看着这一幕,无语地按着额头。
“我的天……”
张婶与她聊了一会儿,见快到饭点了,便回家做饭去,阮苏也去厨房生起火,把早上的粥热一热。
安安没有糖果吃,自己给自己找乐趣,不知从哪儿翻出一根小细棍,在泥地上戳戳画画。
音音吃完糖,对他的棍子又起了兴趣,拿出老一套来缠他。
这下他是死活不上当了,看都不看她。音音无法得逞,跑去厨房向妈妈撒娇。
阮苏坐在灶前生火,音音趴在她背上,手指习惯性地伸进她领子里,摸到一根细细的绳子,扯出来,绳子底端挂着一枚黄金扳指。
因为贴身佩戴太久,黄金的光泽已变得很暗淡,上面的字也磨平了,只隐约看出是个段字。
音音指着那枚扳指,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小米牙。
“爹爹!”
阮苏摸摸她的小鬏鬏,笑着说:“嗯,是爹爹。”
“给爹爹吃饭饭!”
她忍俊不禁,“傻丫头。”
音音不解地看着她,没过多久就忘记这一茬儿,跑出去找哥哥玩了。
阮苏其实有琢磨过,要不要把这两个宝贝疙瘩留下,让张婶代为照顾几年,等她解决了外面的事再回来。毕竟外面到处都是危险,而她独自带着两个走路都走不稳的小孩,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
但最终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没能见到段瑞金最后一面已成为她终身的遗憾,她不能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危险有什么关系?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起。
张婶对她交待的事情很上心,两天之后就带来了答案——因为打战太多,山外县城里的人没有交通工具去晋城,一般只能坐私家车。不过巧得是,城中最近来了人招聘女工,工厂就在晋城外面,她可以搭他们的车。
张婶已经为她打好了招呼,直接提行李去坐车就是。阮苏这些年都是靠她照顾才活下来的,当初分娩时更是多亏有她在,才顺利的生下一对儿女。
她心中早已把对方当成母亲般的存在,这一走不知何时再回来,便在临行前亲手做了顿饭,请她们母女来吃,当做道谢。
饭后,她背上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三人的换洗衣服与干粮,一只手牵着一个孩子,听完张婶的千叮咛万嘱咐,慢慢走出了村庄。
妞妞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满是担忧。
“娘,他们不会出事吧?要不我追上去劝劝?真叫人不放心。”
张婶叹道:“人各有命,她命里就该做一番事业,为了安全留在山沟里,永远不会死心的。”
亲娘都这么说了,妞妞只好作罢,看着那三个小小的身影被树林掩盖。
阮苏带着孩子走路很慢,走走停停,花了一个上午抵达山外的小县城。
找摊子吃了碗面,拿出包袱里的米粉泡了两碗,喂饱小不点的肚子,又稍微歇息了一会儿后,她牵着他们穿过一条街,找到了张婶所说的大卡车。
卡车的车厢没有顶,也没有座位,散发的臭味闻起来像运过某种牲畜。
司机先把她拉上车厢,再跳下来将孩子与包袱一一递给她,叮嘱道:“工人们待会儿就来了,你可别乱讲话,路上别给我们添麻烦。”
阮苏答应,去角落里坐下。
音音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左看右看,对这新世界充满兴趣。
安安乖巧地窝在她怀中,像个安静的洋娃娃。偶尔还拉一拉妹妹的衣角,示意她坐下来,不要闹。
没过多久,女工们在工头的带领下出现了。都是健康的姑娘,年纪从十四到二十不等,穿着打扮统一的贫穷。
有些人舍不得离开家,在哭。有些人向往新生活,在笑。她们叽叽喳喳地上了车,挤满车厢。
姑娘们看见角落里的母女三人,惊喜地叫了起来。
“呀!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娃娃?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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