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有桌椅,她跪坐在她面前,把食盒一个个打开,整齐地摆成一排。
“阮苏,吃一点吧,这是我特意给你买回来的。”
食盒里有烤鸭、桃子、肉馅包子,做工略显粗糙,应该是从街上随便买的,比不上段公馆厨子的好手艺,跟娄望南更是一个天一个地。放在以前阮苏根本不会有兴趣,可如今她连着吃了一个多月潲水般的饭菜,这些东西在她眼中已经算是满汉全席了。
然而人生在世,有的是比口腹之欲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友情,比如背叛。
她对着墙而坐,双目紧闭,动也不动,宛如老僧入定。
小凤仙没有生气,温声细语地说:“你讨厌我没关系,不要饿坏了自己。我找人问过你前段时间的伙食,吃得那么少,一定过得很辛苦吧?你放心,现在我来了,我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你。”
阮苏越听越心寒。
欺负她的人才不是那些领钱做事的下人,是荣闲音,荣闲音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曾经对小凤仙那么好,可对方根本没有真正的为她考虑。
小凤仙察言观色,递给她一只包子,劝道:“尝尝吧,多好的包子啊,你得吃点肉,你以前最想长大一点的,不是吗?”
阮苏一巴掌拍掉包子,怒道:“你别跟我提以前!我恶心!”
小凤仙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难过地看着她。
阮苏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说:
“你要是真想为我好,要么现在就带我走,要么以后就别再来了。”
“你想出去吗?可是出去去哪儿呢?寒城已经没了,段公馆没了,大剧院也没了……你的财产被人洗劫一空,出去了怎么活?”
“没了?”阮苏震惊地转过身,一把拉住她的手,“怎么会没了?”
小凤仙见她终于愿意搭理自己,非常兴奋,耐心的将那些变故一件件讲给她听。
“你婚礼当天,有杀手埋伏在段公馆,等你们拜完堂后不久就把荣大帅给杀了。之后攻城战爆发,赵将军的兵很快攻破两扇城门,差点就进来的时候,不知是荣大帅手下的哪个副官,突然带头组织人展开反击,靠堆尸体把赵将军的兵又打了出去。
我当天跟戏班子里的人一起逃出寒城,在瑞城避难。听说双方打了足足十多天,荣大帅的兵都快死光了,那副官就把城内还没来得及逃走的百姓抓去充军,一起守城。赵将军估计是打烦了,看城里也不剩下什么,就让人在周围放火。
那几天正好赶上入夏,天气热得冒烟,不放火都要烧起来,一放火那还得了?大火把寒城包围住,赵将军又派人守住城门,放话说只要是百姓尽管出去逃命,他只烧荣大帅的兵。
百姓们死得死,逃得逃,倒还有生机。荣大帅那二十万大军硬是死得只剩两万,最后实在撑不住,投降了。
说来也巧,他们投降那天下了一场大雨,哗啦啦地下了好几天,把火全部浇灭。等火灭后大家进城一看,寒城已经只剩下一半啦。
那些房子焦的啊,看不出原模样来,周边的庄稼也烧了个干净。师傅特地带我们回去一趟收拾东西,哪里还有东西可收拾?大剧院就剩下几根柱子没倒,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城里住不了人,地里种不了庄稼。大家没活路,只好拖家带口南下逃难去了。现在的寒城……唉,一座空城罢了。”
阮苏越听表情越凝重,见她说完迫不及待地问:“那二爷他们呢?去了哪儿?”
小凤仙看看她,摇了摇头。
“这个我不清楚,枪响之后我就赶紧回戏班子了,之后也光顾着逃命,哪里还管得了别人呢。”
“你就没有听说什么消息吗?比如金矿?”
她拍了下脑袋,“金矿我倒是知道,被赵将军的人给占领了,说是要接着采矿呢。”
“矿上那些矿工呢?”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还是摇头,“我不清楚……”
阮苏听她说了这么多,比没听更担心。
寒城变成那样,段瑞金的处境能好吗?还有小曼和赵祝升……到底都去了哪儿?
小凤仙抬起眼帘看她,问:“你很想见他?”
阮苏嗯了声。
“荣二爷不喜欢他,还因为当初的事计较呢,让他放你出去找人是不可能了。最近他也忙得很,荣大帅死后他的生意受到了影响,一落千丈……要不这样,我尽量去帮你打听打听,若是能得到段二爷现今的地址,我帮你寄封信去。”
阮苏狐疑地说:“荣闲音会同意你寄信?”
她笑道:“二爷不是恶人,没有真的想把你怎么样,只是亲哥哥死了,心里难过,想找人出出气而已。他不会关你太久的,总有一天会放你出去。再说了,他若不同意,我可以悄悄的呀,他又没有限制我的自由。”
阮苏沉吟片刻,做出决定。
“那我等你的消息。”
两人的矛盾似乎烟消云散,小凤仙大喜,把食盒搬到她面前。
“你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等,我一定会帮你的。”
阮苏看了她一眼,拿起一只包子塞进嘴里,慢慢吃了起来。
小凤仙开开心心地坐在旁边看着她吃,时不时与她聊两句。阮苏不怎么搭话,但总算把食盒里的东西都吃了。
小凤仙带着空食盒离开,临走前让她好好吃饭,一定要等自己回来。
她出去后立刻有人锁上门,阮苏习以为常,没有挣扎,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手指甲轻轻刮挠着地板,发出的声音是她这段时间唯一的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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