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挽风下意识的往后一退,可虞娘才不管这些,她满心都是她的陈哥哥回来了,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心里全是委屈,却不知从何说起。
“陈哥哥,真的是你吗?”虞娘紧紧抱着陈挽风,害怕一松手他就不见了,她哽咽的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丢下我……天涯海角,若是你没找到我,我也会找到你……”
若能有泪,她此时必喜极而泣;若能有情,她如今定已及深处。
陈挽风僵硬着身体,看到攀在自己肩头的那双染血的利爪不寒而栗,愣了片刻猛然用力推开虞娘,而虞娘浑身戒备松下,心软若棉花,不妨被他突然一推,往后踉跄了几步,正撞进了转过身的魏惜金怀里,被魏惜金一把扶住。
虞娘才站稳,便从魏惜金怀中挣脱而出,她惊讶的望着陈挽风,不解的上前问道:“陈哥哥?你怎么了?”
陈挽风见虞娘又向自己走来,忙伸手拦住不让她靠近,虞娘僵了步子,满脸不知所措,怯怯问道:“陈哥哥,你究竟怎么了?”
看到她一脸受到伤害的无辜状,陈挽风没来由的心中一软,但又立即提醒自己这只是她的表象,她并不是真正的人。
他目光游移,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眼前这只上魁僵尸分明就是认识自己的,可这段往事茅山的人从未对他提及,到底过去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她一副跟他很亲密的样子?
陈挽风正狐疑着,魏惜金先一步道破了玄机,他冷笑着对虞娘道:“他没事,不过失忆了而已。”
两道目光立即看向魏惜金,陈挽风心道,我失忆的事这人竟也知道?虞娘也回头看他,然后又看陈挽风,见他没有否认,便双眉蹙起,小心翼翼的问:“真的吗?你真的失忆了?”
陈挽风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道:“看你的样子认识我,可我的确不记得你。”
听到这话,虞娘当场就傻了,先是震惊,接着是失望,然后又开始害怕,最后却释然了,她强压下心头酸涩,微微笑了起来,不知是安慰陈挽风还是自己,她笑着道:“……没事,就算你失忆了,但万幸你没事。”
陈挽风奇怪的盯着她,看她目含忧伤却笑颜如花。
过去因为皮肉僵硬,虞娘哭不能哭,笑不能笑,现在她不仅长大变美了,而且皮肤也有了弹性,能够做出正常人的表情,若不是陈挽风失忆,她是极想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的新样貌,还想要挽着他对着他笑。
然而人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虽然他不记得自己了,可他还活着,这样一想,虞娘就不觉得苦了。
陈挽风心有万千疑惑,这些疑惑总需要得到解释,所以最后他持剑拱了拱手,道:“……可不可以解决了眼下的事,我们借一步说话?”
虞娘痴痴望着他,他说什么都点头,那火热的目光看得陈挽风如被针扎,只好避开她的目光。
见他这样的反应,虞娘心里又难过起来,她突然想起一事,眉头一皱,转头走道魏惜金的身边,冷声道:“我果然不该信你。”
魏惜金正在看四周的状况,他手下的先行者照例清点尸体,这村子里的女人和孩子们跑到他们的丈夫身边守着,还能团圆的家人正在抱头痛哭。他突然听到虞娘这么说了一句,收回目光看向她,挑挑眉眼,那意思分明是问怎么了。
“你既然知道他失忆了,为何不早告诉我?!”虞娘埋怨道。
这几个月来,魏惜金不断向她传递陈挽风的消息,说他入了茅山,说他修行道术,独独却不告诉她他失忆的事情,偏偏他又是知道的,这叫虞娘如何不恼。
没错,魏惜金就是故意的,即便是现在面对虞娘的质问,他也没有惊慌,他不以为意的道:“如果早告诉你,以你冲动的个性必会硬闯茅山了,茅山乃正宗道场,有神明庇佑,你若擅闯,岂不是早被那帮道士收了?我可是为你好。”
若是早得知陈挽风失忆,虞娘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上茅山抢人,可就算魏惜金用意是好的,却没有人喜欢被人瞒骗左右。
因他打着“我是为了你好”的牌,虞娘若是怪他,显得不知好歹,若不怪他,心里又的确是气不平,一时之间,她真是有气没处出。
魏惜金才不想看她气呼呼干瞪眼的模样,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就走开了。他走到一边交代先行者们将天宫魔众的黑袍都脱下来,再将尸体都丢进草棚里,然后到被救的村民那里与他们攀谈。
这些村民生死关头的时候被他们所救,自然对他们感恩戴德言听计从,魏惜金又是个翩翩公子,举手投足令人可亲可敬,因而很容易从他们的嘴里知道了,这群黑袍人是从魔龙山最高峰天宫顶上下来的,原听说那里盘踞了一伙势力,平日行踪诡秘从不打扰山民,故而山民也不怎么与他们来往,却不知道他们为何突然犯下了这等暴行。
有人说,西边的山头林子深,野兽多,原本大家都去那里打猎采药,却从某年某月开始,有凶巴巴的强人守在那里,说是禁地,不许他们再进去了。
还有人说,有的人偷偷潜进去过,结果再也没出来,听说里面有吃人的鬼怪。
一说起妖怪,这些村民就想起刚才看到的血眼僵尸,他们未必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当地关于“鬼怪”、“活死人”和“僵尸”的传闻不少,毕竟阴山魔尊在此盘踞了那么多年,总有些蛛丝马迹留下。
魏惜金听了,道:“不瞒大家,其实我们是官府的人,因为听说魔龙山里有一群强盗,这伙人无恶不作,又精通养小鬼僵尸之类的邪术,未免他们害人,故而被派来剿匪,为了掩面人耳目,我们一行人才装成一副江湖人的模样。”
村民们都被之前的事情吓到了,以为他说的是真,恨不能掏心挖肺一样把平日听到有的没的消息都说了,最后魏惜金派人取了纸和笔,请山民为他画下地形图,通往魔龙山最高处的捷径也请一并画出。
他曾派人到魔龙山打探,但因为魔龙山太大,且有不少地方被天宫封锁,故而越往里走情报越少,这些山民给他画了详细的地形图,标示出各个捷径小路,于他有大用处。
事毕之后,魏惜金又语重心长的对那些人道:“为了防止那些恶人又来害大家,大家暂且收拾了东西快出山去避一避。”
有人问,那些尸首怎么办?
魏惜金道:“活人的命尚且难保,还要这些尸首做什么,况且这些尸首零碎,也难分彼此,唯有先用一把火化了,日后再立衣冠冢吧。”
因他说的有理,众人都从了,各家都回去清点包袱逃命,而魏惜金将所有尸体丢在茅棚里放火烧了。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慌忙逃命,落下一个空荡荡的村落,魏惜金想,天宫魔众来抓人未回,说不定会有人出来寻他们,此地不宜久留。于是他叫先行者们换上魔众的衣服,然后速速离开这里。
先行者们很快换好了衣服,虞娘也换上了天宫魔众的黑袍,唯有他和陈挽风没有换,但他抽了两件黑袍,将其中之一递给陈挽风,并道:“你是要一个人走还是跟我们一起?如果要跟我们一起,就得穿上这个。”
陈挽风看了黑袍一眼,正好虞娘也换好了衣服走出来,他看到他立即心中大震,因为她此刻穿着这身黑袍,像极了他穿越时空时看到的样子。
他穿越时空时候看到的是完全尸化的虞娘,和她现在的样貌不同,故而仅看脸找不到相似之处,然而她现在穿的黑袍却和那晚看到的一模一样!
陈挽风心惊肉跳,问魏惜金道:“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黑袍人是什么人,你们究竟为何来到魔龙山?”
魏惜金将黑袍往他手里一塞,答道:“这是说来话长……路上说。”
对于一个失忆的人而言,没有人不好奇自己的过去,若说陈挽风只想杀虞娘,却不想从她的嘴里得知自己的过去,那是不可能的,甚至可以说,他来魔龙山有一半的原因,也是想要搞清楚自己跟她的纠葛,尽管可能他并不想承认这一点。
因为时间不恰当,地点也不恰当,虞娘没办法将这么多年的种种细细说给他知道,只能告诉他,当初是他救了自己,然后两人结伴闯荡,他们之间发生了许多事,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后来他们又遇到一个叫做谢燕九的人,这个人曾经救过他们,可是他后来被阴山魔尊变成了僵尸,还死在了她的手中。
“我们如今就是去找阴山魔尊,此人是养尸门的叛徒,他是个罪大恶极,专会将活人生生炼成僵尸,不止害了谢大哥,还害了许多人,就是他派手下杀害这里无辜的村名,将青壮年男子掳走,为的就是将他们也炼成僵尸!”虞娘道。
陈挽风听到阴山魔尊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皮一跳,心道:“玄冥童子的话只说了半截,他说上魁僵尸日后被一个魔人控制,然后犯下许多恶行,我看这上魁本性不坏,嫉恶如仇,莫非她日后会被这个叫阴山魔尊的人控制住,所以才会变成那样吗?如果是这样,我未必非要杀她,只需要杀了将控制她的魔人就行了。”
“陈哥哥,当日我们一起遇见了茅山道士,因为我是僵尸,所以我被他们打伤逃走,而你则被他们带回去,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失忆,但茅山道士不是好人,你既然离开了茅山,千万别再回去了……对了,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虞娘终于想起了这个问题。
陈挽风在茅山待了近半年,茅山掌门和玉成师叔对他很好,故而听到虞娘说茅山的坏话,心中颇不以为然,同时他也在慢慢消化着她说的那些过去,她的话和茅山掌门的话相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心中十分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