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连忙说:“母亲慈心,孩儿一直记在心中,平时我们对母亲多有不孝,是母亲宽宏大度,不同我们小辈计较。”谢洵愿意说好话的时候,还是能把人说的眉开眼笑。
果然陈留就被他哄得都笑出眼纹来,她要求真不高,只要这种母慈子孝,其乐融融就好。
谢知见这件事顺利过去,凑趣道:“小叔,院子里梅花开的正好,我们都去赏梅,你给我们做一副赏梅图吧。”
“好。”谢洵一口答应,给亲人作画有什么推辞的,也是谢简自己端着,他要是开口让蠢儿子为自己做传,他蠢儿子早答应了。
谢家人没了隔阂,开始欢欢喜喜的过年,谢洵因身体缘故,也暂时不能去岳父那里,但是他跟妻子已商量好,过完年他身体一好就出发。
长安城过年的气氛也越来越浓,宫中到了腊月三十开始封印,拓跋曜也不用上课,这是他一年中唯二可以不用读书的日子,还有一次是太皇太后生辰,就是拓跋曜自己生辰都不放假。后宫女眷卯足劲想要得到皇帝的宠幸。
李氏这些天日子过得很苦,她终于知道不得宠的后妃在后宫过得是什么日子了,任何人都要落井下石的踩自己一脚,哪怕她是皇帝的亲表妹都不管用,因为皇帝亲表妹不止她一个。后来还是她把压箱底的钱拿出来,重金撬开常大用的嘴,才知道陛下最近喜欢用梅花蕊上的梅雪烹茶。
她冒着得风寒的危险,天天亲自去花园收集梅雪,然后默默的差人送到建章宫,连续送了一个月,终于让拓跋曜某天无意得知最近用的梅雪都是李贵人收集的,他才重新宠幸李氏。失而复得的宠幸让李氏对常大用感激涕零,时常给常大用送好处,送得连拓跋曜都笑他最近发横财。
“奴婢的钱就是陛下的钱。”常大用笑着给拓跋曜斟茶,就凭李氏想用钱撬开常大用的口?怎么可能!能做到皇帝心腹内侍的,哪个是可以用钱打动的?他会松口是因为拓跋曜的授意,“陛下这是用梅雪烹的茶,小娘子特地嘱咐我们要先用竹炭滤过,我用竹炭滤了三遍,再用细绢筛过。”
拓跋曜吩咐常大用道:“你派人去公主府送信,我初五去看望姑姑、太傅。”
“唯。”常大用应声退下。
公主府的主人是惯例去宫中过年的,就是庶女也不例外,今年还多了一个柔娘,前几年不带她去倒不是因为她是庶出的缘故,而是她年纪大小,怕她在宫宴上失礼。看着宫宴的繁华,谢知一点都不奇怪,几个姑姑为何不愿下嫁,下嫁就代表她们永远跟这种荣华富贵无缘,她们怎么愿意?
国宴上崔明珠对谢知和拓跋曜严防死守,没想拓跋曜甚至都没看上谢知一眼,见崔明珠始终戒备自己跟阿蕤,他不屑的一笑,他怎么可能在这时候跟阿蕤见面?他又不准备跟阿蕤偷|情。崔太皇太后看到崔明珠这般小家子气的模样也有些恼怒。
找了机会将崔明珠训斥一顿,让她安安心心伺候皇帝,早日生子,不要尽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太皇太后的训斥,让崔明珠伤心的找丘穆陵氏痛哭一顿,她觉得太皇太后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只要崔家的太子,这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吗?
丘穆陵氏嘴上安慰崔明珠,心中则不以为然,太皇太后把她当生子工具不是很明显的事?她居然现在才看出来?丘穆陵氏本来以为傍上崔家,可以让她离开秦宗言的控制,但没想到崔家根本不把她当回事,崔陟别说是为她弃妻另娶,就是一个媵人名分都不肯给她。
当然丘穆陵氏也不稀罕崔陟媵人名分,因此她只能依照秦宗言计划的,慢慢的靠近讨好崔明珠,让她对自己越来越信任。丘穆陵氏并不知道秦宗言想要自己做什么,但总觉得这事很危险,可她已经骑虎难下了,因为她根本离不开秦家。
宫中的人各有各的算计,这个年拓跋曜倒是过的很开心,从初三开始,拓跋曜就带着彭城王一家家拜访亲戚,初三是崔家、初四是独孤家、初五是谢家,御驾亲临,让所有的人家都忙得兵荒马乱,只为接见圣驾。
在崔家和独孤家,拓跋曜都是跟长辈叙旧,然后用过午膳就离开了。等到了谢家,拓跋曜见过陈留和谢简后,就说要跟谢简去书房问功课。其实他哪有什么功课需要跑到谢家问,就是想找机会跟谢知私下相处而已。
谢简领着拓跋曜去书房,又提醒拓跋曜道:“陛下,半个时辰。”
“知道了。”拓跋曜不耐烦的赶走谢简离开。
谢简无奈的离去,也亏得阿菀年纪还小,要是再大一点,就不能半个时辰了,顶多一炷香。
“曜哥哥。”谢知等谢简离去后,笑眯眯的先给拓跋曜行礼,然后在他示意下坐到拓跋曜身边。
拓跋曜刚才就看了谢知半天,发现她变瘦了,“怎么变瘦了?”
“变瘦?”谢知摸了摸脸说:“可能是我在长身体,所以才变瘦了。”
拓跋曜道:“年后我要去洛阳行宫,你要随我一起去吗?”
“东都洛阳吗?我还没去过呢。”谢知有点向往,“听说洛阳牡丹很美。”
拓跋曜压低声音道:“那里守备弱,我们还能去集市玩玩。”
谢知一听连忙摇头:“不可!曜哥哥,你是万金之体,岂可轻易微服私访?”谢知可不想跟皇帝偷溜出宫,万一出什么事那是要株连家族的大罪。
拓跋曜闷笑一声,“放心,绝对安全,大母也是知道的。”
谢知这才放心,“那崔贵人去不去?”
拓跋曜看着她笑:“吃醋了?”
谢知说:“我哪有资格吃醋,人家才是能吃醋的人。”
拓跋曜哈哈一笑,“放心,她要伺候大母,不会跟我们一起去的。我们先去逛集市,然后再出城踏青。”
“好啊。”谢知连连点头。
拓跋曜跟谢知说好了去洛阳的事便回宫了,他到底是皇帝,不能在臣子家中停留太久。过完年初六,甲一就带着王偃到长安,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到长安时已快宵禁,他们也不入城,先去谢知小庄子整顿休息。
王偃说是带家人死遁,其实也就带了一个小孙子。他妻子、儿子都早逝,儿媳改嫁,只有一个跟谢知同龄的孙子王瓒。这一路上王瓒不仅不叫苦不叫累,反而全心全意照顾祖父,白天扶着祖父,晚上睡在祖父脚边,只要王偃咳嗽一声,他就会立刻惊醒。
这样的孩子不止王偃心疼,就是甲一等人都很心疼,后来还是甲一等人轮流晚上照顾王偃,才让王瓒休息了几晚。等大家一到庄园,三姨奉上热水,让众人痛痛快快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再端上热气腾腾的面条,大家一口气把食堂里准备的面条全部吃完。
三姨笑着看着吃到第二碗就吃不下的王偃说:“王先生,他们都是粗人,吃相不雅,你莫要跟他们计较。”
王偃笑着摇头:“食乃人的天性,谈何雅不雅?”他夹起一个小笼包,小口吸着里面汤水,这是三姨刚刚教过他的吃饭,果然滋味妙不可言,他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蒸饼。谢知的小庄子是一点点慢慢改变的,对看着小庄子壮大的甲一等人来说,只觉得这处庄园跟别处不同,但到底有什么不同又说不出来。可对咋见庄园的王偃来说,这就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世外桃源。
“这真是贵主一手建造的庄园?”王偃有些不可置信的问。
“对。这庄园里的一切都是贵主让人一手打造出来的。”三姨骄傲自豪的说。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王偃喃喃道,“可惜贵主不是皇子。”以王偃的心胸,都说出惋惜谢知不是皇子的话,如果谢知是皇子,而先帝又没死,先帝有这种的嫡长子,何愁梁国不能北伐?奈何世事无常。
“贵主可不比男子差。王先生以后就知道了。”三姨说着又给沉默不语的王瓒舀了一勺蛋羹,叮嘱他多吃点,小郎君红着小脸微微点头,一反路上小大人的模样,他本来年纪也不大。
王偃慢慢点头,贵主肯收留他们祖孙,他就很感激了。
谢洵接到王偃达到的消息,赶着宵禁前出城,抹黑走了两个时辰才到谢知的小庄园,看到须发全白、老态毕露的先生,谢洵悲从心来,跪在王偃面前嚎啕大哭。王偃也抱着谢洵老泪纵横,两人都想着以前,如果一切都没有变该有多好。
谢知第二天早上才接到消息的,听说王先生来了,谢知急着想去小庄子,却被谢简阻止,王偃随时可以见,她跟谢洵接连去小庄园太打眼,等谢洵把人接回家里她再去,这样她也不用出城。谢简私心还希望王偃好好看看孙女的小庄园,有才的人都傲气,凭着恩情传道受业,和凭着恩情加欣赏传道受业还是有些不同的。
谢知听祖父这么一说,也只能按下心思,等小叔把人接回来,想来小叔跟王先生也有很多话说。谢知没想她暂时还没见过未来的授业恩师,却迎来了五哥的未婚妻,确切说是内定未婚妻。因为这位未婚妻她跟谢知一样大,她母亲想让她满了十六再嫁人,所以两家暂时没定亲,只是有默契而已,等到快结婚时再定亲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