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1 / 2)

云母见师兄半天不说话,又扭过头去不说话了,便自己转了回来,只当他是把想说什么忘了,继续在水里熟练地扑腾。她年幼时不喜欢水,但这只是不想把毛弄湿,不代表不会水,狐狸天生就能狗刨,狐小腿短也能刨,于是云母刨得飞快,不久就游到了师父的船边。她抓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上了船沿,眯着眼睛甩了甩毛,等把浑身的毛甩得七八分干,她整只狐也蓬了不少,翘着五条尾巴蹦蹦跳跳地往师父的船里走,见师父正在船篷中打坐,便轻轻地朝他“呜呜”地叫了两声。

白及原本正皱着眉头,昨日那张六误以为自己死前的一番词话似是勾起了他脑海中什么久远的东西,让他本来便就在临界点的境界愈发躁动,头疼得也愈发厉害,故正在尽力地压制着涌动的灵力,只等回到自己府邸之后再闭关专心突破。然而听到云母的叫声,他还是睁开了眼,下一刻,一只小小的白狐便摇着尾巴跳入他怀中,又朝他撒娇地叫了几下。

白及一怔,原本烦躁的灵气莫名地渐渐平复下来。只见云母有些炫耀地对他摆了摆尾,然后十分期待地道:“师父你看,我又长出一条尾巴!”

第38章

云母说得欢快雀跃,明显是想被表扬的意思。听到她的话,白及亦有几分吃惊,不过面上不显。他原先的那种烦躁的感觉在她摇着尾巴的模样中莫名地烟消云散,他看着云母,一贯清冷的神情不知不觉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白及抬手摸了摸云母的脑袋,缓缓道:“看到了。”

白及一向不太善于言辞,便是知道云母能这么快升到五尾,除了她本身天资过人之外,定是在人间有了什么体悟,可仍然不知该怎么夸奖才好,只得照例放柔了动作摸她的脑袋。

因为被师父摸头,云母便下意识地低下头眯起眼睛,有时候觉得高兴了便在喉咙里轻轻地发出呜咽声。她知道这便是师父的夸奖,这令她兴奋得想要原地转个两圈,尾巴也不自觉地摇得快了起来。

只是云母刚刚从水中上船,便是在船边甩过了毛,现在也还未全干,尾巴摇得一快,小水珠就从尾巴毛里飞溅出来,云母自己却还不自觉地小声叫着,一副想打个滚的样子。

白及也感到摸到的狐狸毛还有些河水的潮冷之气,又看眼前的小狐狸这般模样,便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道:“下回不要这样游过来了,容易受凉。”

云母闻言,脸不自觉地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缩了缩,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的确是太心急了一点,只想快点让师父看到她的尾巴所以直接游了过来,其实等上岸再给师父看也是一样的。而现在,白及这样一说,云母有种自己那点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小心思被暴露在师父眼睛底下的窘迫,白毛底下的脸便渐渐发烫了。

白及却并未想得太多,他只当云母是真的觉得冷了,想了想,就伸手将她抱起来,放到腿上。他身上没有携带毛巾这样的东西,只有手帕。犹豫片刻,他便掐了个诀给她暖暖身子,用手帕大致擦了一下,然后揣进怀里小心地搂着。

尽管白及动作已经尽量轻柔,可是用手帕擦水时云母还是本能地有点想躲避地呜呜叫,不自觉得乱动,让师父犯难。但等到她听到师父无奈地叹息,又发觉自己被师父抬手抱怀里了,有些紧张的人就换成了云母。

现在虽是七月初,夏末秋初天气还不怎么冷,可她尚未修成仙身,浑身水又吹夜风的话还是有可能着凉的,这样一抱,风大约是吹不着了,只是云母也不自觉地满面通红,奇怪地有些心慌。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种时候心慌,却觉得被师父抱在怀中害羞得厉害。师父救过她,所以他身上那股淡而清雅的檀香味总让她有种奇异的安心感,只是今日她虽然依然亲近师父的气息,觉得高兴,可又局促不安得很,下意识地想要从师父怀里跳出来,自己在地上团成一团。可真要跳,她又有些不愿意,一时僵在怀中未动。

白及并未察觉到云母的怪异,只觉得她好像比往日还要来得老实些,顿了顿,便道:“一会儿,你便同我一起上岸吧。”

知道师父是怕她又一路游回去,云母连忙点了点头,“呜——”得拉长了音往白及怀里一钻,蹭了蹭他的衣襟,在脑海中经过天人斗争之后还是自暴自弃地直接在师父怀中团成一个毛团,然后不动了。

白及一怔,怕她是冷,神情虽没什么变化,手中却又将她揣得紧了些。

……等云母重新从师父怀中出来,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

尽管她喜欢让师父抱着,可又不好意思真的一直就待在哪里不出来,尤其是在她来前,师父明明看起来是像在打坐。云母知道师父在仙宫中时也大多是在房间里修炼打坐,极少浪费时间,她生怕自己给师父填了太多麻烦,等赖到过意不去,就挣扎着开始往外跑。

白及停顿片刻,心知云母毕竟是心性未定的小狐狸,见她耐不住性子了,便松开她让她自己在小船中蹦跶。不过不知怎么回事,他松开云母后,看着小白狐拖着尾巴活泼地满船跑来跑去,心中奇异地有些暖意,也暂时没了打坐的心思,索性正了正衣襟,端正地坐下来看灯。他看到云母跑了两三圈就好奇地趴在船沿上,用鼻子去碰凑巧漂到船边的莲灯,稍稍一滞,想起了什么,便伸手在袖子中摸了摸,掏出先前在县城郊外,那户普通人家的孩子送给他的小河灯来。

白及同其他仙人一样喜好洁净,每日都要沐浴更衣。不过他一向不太依赖仙器法宝,因此下了凡间之后,身上除了盛放东西和收妖的必要器皿,便没有别的东西。这一盏河灯小又不占地方,不知不觉便每日同其他东西一起收在袖中了。

想了想,他便看向不远处趴在船沿边、因为用鼻子将花灯撞得漂远了一点就高兴地晃尾巴的云母,轻声道:“云儿,过来。”

“嗷呜?”

云母回过头。

白及张开手掌,将河灯递给她,道:“先前有人送我的,你若是想放,就拿去。”

“可以吗?!”

听到这里,云母顿时惊喜不已,见师父点头,她便欢喜地跑过去从师父手中叼起了河灯,又蹦蹦跳跳地跑回河边。她虽然算是在凡间长大,但毕竟没来过人间,看到人间的女孩子放花灯,其实十分羡慕,可她也知道赤霞师姐带出来的盘缠是用来做正经事的,不能拿来玩闹挥霍,因此不好意思提出要放。眼下见师父拿出河灯,云母自然又惊又喜。

师父给她的这盏河灯同其他河灯一样,也是莲花形的,只是看起来比其他河灯要小一圈。好在云母本来就是年纪不大的女孩,正是喜欢小东西的时候,反倒觉得它可爱。

不过,云母叼着河灯试着放了放,却发现用狐形点灯不大方便,定了定神,便化作了人形。

白及原本抬头静静地坐着看她放灯,见云母变作人形,不禁愣了愣。一道浅浅的光芒之后,白毛团子狐狸已经不见,取之以待的是个端坐在船头的白衣少女。因为是难得过节,又要赏灯,赤霞今日特别打扮过她,云母换了一般凡间女孩的衣裳,并且稍微挽了发,大部分乌发温柔地垂到腰际。

变成人形后果然方便很多。

云母抬手借着其他灯的火苗将手中的小河灯点燃,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入河中,看着它和其他莲灯一起顺水漂游。但她又舍不得小河灯真的漂走,每每等它看上去要漂得远了,她便伸手又将它揽回来,重新放到近处再漂。

白及一顿,明明他这几天都有看到过云母,刚才那一瞬间,却忽然觉得她比他印象中要年长了几分。只是等此时再看她专注得玩得很开心的样子,又觉得是错觉,白及迟疑了一刹,皱了皱眉头,却见云母因为要捞河灯探出船太多,连忙一个诀过去将她拉了回来,松了口气,便没有再想太多。

云母就这样来来回回地玩了一晚上,见周围的其他游船都收船要走了,她才重新将小河灯收回来,小心翼翼地放进袖中。

“……你要留着这个?”

白及略有几分意外地道。

节日里放得河灯多半是祭司祈福用的,放了便不会收走。

但云母倒是没有什么想祭司祈福的事,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灯可爱,想留着做纪念,就收起来了,便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云母忽然又想到什么,略带好奇地看着白及,问道:“说起来……师父你以前有放过河灯吗?”

尽管大多数人说起白及的过去时,多半会提起他以前曾是神君,可是云母却也记得,他在此生飞升以前,曾也当过凡人。

据说白及以凡人之身飞升之时,才不过二十来岁,这等年龄简直惊世骇俗。仙界的神仙们联想他曾是那等才能的神君,便觉得说得过去,可是他们却几乎没有想过,白及在凡间修炼之时,那些不知道他有前世因果的凡人,该是如何看待此等异才。

二十多年,对神仙来说只是须臾,根本无需在意。可是对凡人来说,这无疑是十分漫长的时光,已经过了小半辈子。

白及听到她这么问,似也怔愣了一瞬,随后闭上眼睛,想了半天,才摇了摇头道:“不曾。我为凡人……已是数千年前之事。”

那时,还没有这样的习俗。

再睁眼,白及望着眼前的景色,竟也生出几分沧海桑田之感来。

云母却是歪了歪脑袋,说不出是意外还是意料之中地“噢”了一声,点了点头。

然后,她有些迷迷糊糊地算了算,只觉得师父果然比她大好多啊,再算上神君之时,怕是要上万。

第39章

当晚,云母和师父的船靠岸时,观云和赤霞他们亦已经回岸边了。因为观云还要去还船,故在等他们,云母和师父师兄告别后,便跟着赤霞师姐先回了房间。回到客店,云母当然首先又汇报了自己多生出一条尾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