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枝轻笑,完全不把小楚王表露出来的国君威风放在眼里,她伸手扯下一支蒹葭,持着绒毛的那端,扫在小楚王的脸上,“可多了。”
说着,她脸上露出苦恼的神情,“这郢都里,看不惯我的人可多了。”
小楚王看见,几步走到她身边,她之前不愿意和他有太过亲密的举动,所以他就老老实实站在她身边,不敢有其他动作。
“谁?”小楚王话语里带着怒意。她和自己一块长大的,就算她性情顽劣,有时候做错了什么事,他也不过一笑了之。他身为国君尚且如此,其他人竟然有挑剔她的胆量?
“多着呢。”芷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鼻子里轻轻哼了两声,“你虽然是国君,但也不是能随心所欲的。母亲告诉我,嘴是长在别人身上,她们说甚么,我是管不了的。”
小楚王听她这么说,嘴上若无其事,可是嗓音里却含着委屈,哪怕他想要忽视都做不到,“你说便是。”
芷枝扭头过去,就是不搭理他,小楚王哪里肯就这么善罢甘休,一直追问她,非得要问出个什么来。
芷枝被小楚王追问的不过,说了朝中几个和屈眳政见相左,并且有冲突的几个公室的家眷。
说完之后,小楚王沉默下来。芷枝在一旁瞧着,掐了一把自己的腿,眼圈立即红了,“我说国君别问,你偏要问。知道了可不是为难么?”
泪珠在眼眶里滚动,泪光闪闪,和晶莹的琉璃珠一样,只要伸手触碰就能滚落下来。
“所以你以后不要问了!”说着,她背过身去,自己生闷气。
小楚王见状,伸手去拉她,手都还没有碰到她的手臂,就被她给躲开,“都说了,不要动手动脚的,要是别人看了去,话传到外面,都不知道那些女子怎么说我呢。”
她说完,含怒带嗔的瞪小楚王一眼,再次回身过去,就拿一个背影对着他。
她说的那些女眷都是公子或者公孙之妻。那些女子作风古板无趣,看不惯活泼的芷枝,小楚王半点都不怀疑,只是这些女子算起来是他的长辈,就算他并不在意她们是不是长辈,也要考虑那些公子公孙们。
他再看芷枝,发现芷枝留下两道泪。
顿时小楚王就换了手脚,他哪里看过她哭过。顿时就心慌意乱,上来哄她,芷枝扭头过去不搭理他,过了好久,她伸手擦擦眼泪。
“其实我也很奇怪,我性情顽劣,但在她们跟前还是好的,也不知道她们为何那么说我。”说着她停顿了两下,“就算觉得我不好,看在我父亲的份上,也该给几分薄面吧,还是说她们连我父亲的薄面都不肯看了?”
小楚王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这话里听着像个女孩委屈的抱怨,可是仔细琢磨,却别有一层这些女子连当朝令尹都不放在眼里的味道。
这些女子哪怕出身贵族,可和令尹比起来,还是差了老远,甚至根本不够看。她们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
思来想去,只有可能是她们身后的男人了。
小楚王沉默下来,芷枝哽咽了两声,她伸手擦擦泪,回身过来,“我知道国君的难处。我不难受了,刚才那些话,国君就当做没有听见吧。”
小楚王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想要拉住她的手,好好抚慰一番,又被芷枝躲开。
芷枝两字眼睛红彤彤的,和只兔子似得。
“我累了,我去找公女们了。”说完,她面对小楚王屈膝行礼,而后快步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她停住脚,偷偷左右张望了下,见着没有人,飞快的把脸上的泪水给都擦干净了。
她不喜欢哭,一哭难免涕泪皆下,那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要哭的让人心疼还不失仪态,简直累死人了。
脸上擦干净之后,那股潮乎乎的感觉终于没了。
芷枝轻松的舒出一口气。
她慢腾腾的往宫室里走,公女们已经休息一段时间了,这个年纪的少女,除非是要出嫁了,非得在公宫学礼,不然都是活泼爱闹的性子。
休息一会,等那股疲劳的劲头一过去,又开始笑闹起来。
她们见到芷枝来了,招呼她快坐下,“之前你和国君说话去了吗?到现在才来。”
说着她们就在她的手里塞了一把投箸,要芷枝和她们一块玩投壶。
芷枝嗳了一声,把之前和小楚王说的话全都抛在脑后。
开开心心和其他公女们玩在一起。
小楚王站在那里,过了好久,寺人都没有见到他动,不由得有些提心吊胆,“国君?”
有了寺人这么一声,小楚王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他淡淡的嗯了一声。
屈眳发现,小楚王最近好学了很多,而且很倚重他。当然以前也倚重他,小楚王也会问他处理政事和治国上的问题。
但最近这段时日,要比之前多得多。小楚王言行举止流露出来的那股倚重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其他和屈眳原本就不怎么和睦的公子见状,心中气愤,私下向小楚王说了不少屈眳的坏话。
小楚王正襟危坐,“令尹一心为国,叔父们说的那些可有真凭实据?”
一句话就让那些公室们哑口无言,他们说的那些诋毁屈眳的话,不过是捕风捉影。要说真凭实据,那还一个都没有。
“叔父们还是注意一些,叔父们位高权重,说出的话也格外要谨慎。”
说的这些公室们羞愧不已。
这些话后来不知怎么传出去了,屈眳倒是显得更加被小楚王看重了。
小楚王后来还赏赐了不少东西,东西不算是极其好的,不过别人都知道,年少的国君对股肱之臣十分看重,甚至连叔父们都要往旁边站一站。
芷枝看着被奴隶们抬进来的漆箱,高兴的直转。
她领着两个弟弟在那里看,时不时让人把漆箱打开,看看里头的东西。
屈瑕过来就见着妹妹在那里兴致勃勃的开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