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淡淡笑笑,说:“还是你好啊!我最小的孩子才四岁,父母在江苏老家。不是咱犯怂,只是真要我现在准备牺牲,下不了决心啊!”郑大兵点点头,没有接茬儿。
军官又吸了口烟,然后对郑大兵说道:“我叫汪迪,兄弟怎么称呼?”
郑大兵回答:“我姓郑,叫我大兵好了。”
军官点头:“大兵兄弟,你决定留下吗?”
郑大兵对眼前这叫汪迪的汉子也慢慢有了点儿好感,毕竟对方的话说得也算诚恳,不是那种端着军官架子的二货。郑大兵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命令接得太突然,没有一点儿准备。汪兄弟,你在部队也是从事机密工作的?”
汪迪点点头,说:“具体工作请恕兄弟不方便明说。”
郑大兵笑笑:“理解!”
顿了顿,汪迪冷不丁地说道:“大兵兄弟,咱走吧!”
郑大兵当场就愣住了,汪迪连忙摆手:“大兵兄弟别误会,我汪迪不是个孬种,但……但你也应该看出来了,陈部长召集起来我们这些人,似乎……似乎……”
郑大兵帮他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似乎就是要咱们去送死。”
汪迪点点头,眼神有些伤感:“是啊!说实话,我不想死……最起码,现在还不想。”
郑大兵把脸别了过去:“汪兄弟,我是孤儿,从关外逃进来的。别人加入党国宣誓的时候是不是认真的我不知道,但我是当真的。怎么说呢?只要党国需要,我随时愿意去死。况且现在国家患难,小日本在关外蠢蠢欲动。整天窝在调查科里算计自己人的生活我也过腻了,有机会为党国牺牲,我还是愿意接受的。汪兄弟,你要走就走吧!我郑大兵绝不会有看不起的意思,毕竟你和我不同,你有家室,不可能像我一样无牵无挂。”
汪迪脸色变了,低下头,显得很惭愧。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大兵兄弟,看来我之前对于特务机构的兄弟看走眼了,你是条汉子。有机会的话咱一起喝酒。如果……还有这机会的话。”
说完,汪迪大踏步地往门外走去。
郑大兵没有望汪迪的背影,转身睡下。门被汪迪从外面关上了,关门的声音“啪”的一响,郑大兵的心也跟着一沉,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从此踏上不归路。
会飞的鬼子
那晚,郑大兵意外地没有失眠,作为一个家乡已经沦为敌占区的汉子,他时常咬牙纠结于民族的耻辱。国民政府的不所为、不抵抗总是让他暗自羞愧,在那晚之前,郑大兵就在等一个机会,为国家和民族付出牺牲的机会。或许那就叫做宿命吧!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因为手表也被没收了,无法知晓时间。在天矇矇亮的时候,他突然被惊醒,外面传来了激烈的枪炮声和叫喊声。郑大兵“忽”地从床上跳起来,打开门冲到走廊上。走廊上已经站满了其他房间出来的特务人员和军官,大家依着栏杆往下看去,只见大门口站岗的士兵已经全部倒在血泊中,门外停着四辆绿色的军用卡车。
大伙都有点儿紧张,但毕竟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虽然紧张却没有慌乱,各自扭头回房拆下凳脚之类的硬家伙当武器。但也就一两分钟的时间,两边的楼梯间便已经冲出来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看军装不像是国民政府的军人,但也不是日本的。在一排机枪的挟持下,包括郑大兵等三四十个没有离开的汉子,都被押到了一楼的草坪上跪下。
到了楼下才发现那里有将近五十个穿着不认识的军装的士兵。他们个子不高,腿很短,看上去像是没有腰似的。跪在郑大兵身后的一个军人低声说道:“他娘的,看这样子像是日本人啊!怎么冲进来的?”
此刻已经没有机会让这个低声说话的军人继续发表意见了,一个看上去像是首领的家伙已经站到了大家跪着的草地前方。首领模样的人清了清嗓子,用带有日本腔的汉语说:“各位,我们是大日本帝国关东军战鬼突击队的,今天来到这里,并不是想为难各位。我们要带走两个人,分别是王春贵和陈先生。希望各位配合帮我们指认一下,大日本皇军一言九鼎,指认出来我们需要的两位后,其他人都能安全离开这里。希望大家配合。”
说完这些,这鬼子军官一挥手,只见几个士兵押着十几个穿中山装或西装的中国人过来,在前面站成一排。其中还真的有王春贵和姓陈的那位达官。
跪在地上的一干人都没有吭声,沉默着。鬼子军官呵呵地笑了笑,说:“行!没人愿意出来指认是吗,看来是各位都抱着侥幸心理吧!”说完掏出手枪,径直走到跪在第一排的一个特务面前。“请问阁下贵姓?”
这个鬼子军官询问的是一个留着二八开分头的中年人,他回答的声音无比坚决:“对不起!在我这里你是问不到什么的。”
鬼子军官怪笑着:“好的!那我代表你们腐败的政府,谢谢你对他们的忠心。”说完抬手“砰”的一枪,中年人脑门的血喷了鬼子军官一脸,然后重重倒在草地上。
跪在地上的人群一阵骚动,鬼子军官得意地把手枪朝上方甩了甩。郑大兵没有吭声,反倒是盯着被押在前面的王春贵和陈长官。因为天还没有完全亮,微微有点儿暗,远远地也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是这两位达官似乎也很紧张,脸色不太好。梳理得整齐的分头都被弄乱了,狼狈地遮着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