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球吱声了:“四哥,我老家就是在山区,像现在这么一马平川的地,一般都是没有洞的。”说完吴球指指远处高耸的山峰,说:“洞一般都在那种比较陡的山崖下,咱往那边去,应该不会错。”
哑巴对吴球点点头,四哥望了望远处那山峰,说:“行,咱就去那边找找,能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藏好,也好做长久的计划。”
说完四哥把手里的刺刀递给我,说:“走吧!傻愣着干吗?”
大伙便跟着吴球往山那边走去,我和死老头依然走在最后。死老头倒没有那么多话了,默默地跟在我后面,也是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可能大鸟的死对他打击挺大的吧。我前面走着的是吴球,背着的那杆枪,枪管那一截大鸟的血,已经擦掉了,但还是能依稀看出点黯淡的红色。我盯着吴球的后背,突然间想起背过大鸟的除了我,还有吴球和四哥。那么说队伍里有日本人的这话,大鸟临死前有没有对他俩都说过呢?大鸟一向跟吴球走得近,尽管吴球时常欺负他,但在战俘营大鸟始终像吴球的小跟班。按理说,他应该是选择把这秘密告诉吴球,可是吴球始终没有露出一点儿听过这耳语的迹象来。而四哥呢?四哥是咱一干人的主心骨,啥事大伙都觉得有四哥在,就不怕没方向。那么,大鸟在四哥后背上时,也应该对四哥说了这一发现啊。可四哥背着大鸟时那速度,完全没有一丝因为听到这个让人惊讶的消息而露出的反常。
我心里很乱,我承认自己不是个很坦荡的汉子,在这支队伍里,我算小心眼比较多的,甚至可以说我对谁都始终不是完全地信任。而大鸟临死前对我说的这话,对于我无异于是一枚重磅的炸弹,让我本就狂风暴雨般的内心更是加上了一道霹雳。当然,也是因为我心眼多,所以能够观察到别人的细节也多一些。同样的,因为心眼多,我自个儿心里有的一些想法也都隐藏得很深,外人无法看出来。
想到这儿,我打了个激灵:如果吴球或者四哥他们也和我一样,是这种完全看不出内心想法的人,或者,也是思想隐藏得很彻底的人,那么,他们也会和我一样在对身边每一个人怀疑着,却又试探着、捕捉着。
甚至于,奸细就是在他们两个中间……
我抓着刺刀的手心满是汗水。怀疑到吴球和四哥身上的同时,一个新的可能性也在我心里产生,那就是如果大鸟的这一发现,压根儿就不是在被俘的村庄里发现的,而是在被我们救出来后撤退的路上发现的,也有极大可能啊。难道,他趴在吴球或者四哥的肩膀上时,发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我一下子对于大鸟选择自杀找到了一个新的理由——他本就是在这根本看不到希望的逃亡路上,和我们一样为了那一丝生机苟活着。对于队伍里有日本人的这一发现的确认,让他更加绝望,宁愿选择死,也不愿意承受接下来更加残酷的遭遇。
想到这些,我整个背都湿了,但脚步始终还是往前跨着。
远处的山峰,看着好像就那么点距离,可真正走起来,却压根儿不是那么回事儿。半路上又发现了几棵树上结着之前我们吃过的那种红色的果子,哑巴和振振爬上去给扔了些下来,大伙都胡乱地嚼了,感觉像吃蜡一样,但也总比饿着肚子强。吴球故意自言自语一般地询问四哥:“今儿个晚上咱折回那村子里去,如果鬼子真的又摸进那地底下去了,咱给开个火,弄顿饭吃吧!”
四哥啃着手里的果子,说:“到时候再说吧!”
振振比画着手里的枪,说:“进林子这么久了,除了哑巴逮到只死兔子,到现在都没看见个活东西,要不一枪给打下来,也算吃顿荤的了。”说完振振吞了吞口水,骂道:“奶奶的,昨天逮着那死兔子,咱直接生个火烤着吃,多带劲儿啊!”
死老头站在他身边笑,说:“昨天不是害怕后面追得紧吗?”
振振叹口气,拿了个果子咬了起来。
那山越来越近了,吴球抬头望着那山,说:“四哥,这模样我们前面应该是个悬崖哦,只要是悬崖,下面就肯定有山洞,也算咱兄弟还有点儿运气。那话怎么说来着,叫天有绝人什么的。”吴球扭头看我:“雷子,那话怎么说来着?”
振振接了他话:“天无绝人之路,嗨!球啊,就你那点儿水平,少整这些文言文来丢人。”
吴球傻呵呵地笑笑,四哥也露出了点微笑,说:“得了!找到洞再说,看大伙的造化了。”
于是大伙继续往那山峰走去,越往前走,越感觉空气湿润起来,地上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硬,松软了许多。哑巴闻了闻,抓着四哥的手画了几下。四哥点点头,冲大伙吼:“附近应该有瀑布之类的!”
我插嘴道:“有瀑布就应该有很大的声响,应该不是吧?”
哑巴冲我摆手,走到我旁边在我手上写了两个字:“很远。”
我抬头看着哑巴,只见他看我的眼神亲切,我心里一热,说:“希望是和你说的一样咯!有水源咱找个洞长住都不怕了。”
哑巴又点点头,冲我笑笑。
走前面的吴球突然停住了,左右四处看,然后朝着地势稍微低点儿的方向走去。大伙也跟着他往那边走,我身边的哑巴却用手里的刺刀在身边的树上随意地带了一下,树上留下个浅浅的痕迹。我问道:“哑巴,你进林子后一直都做了记号吗?”
哑巴点点头,四哥也听到了我问哑巴的话,插嘴了过来:“哑巴是怕咱兜圈子,在这老林子里最怕的就是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