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虽觉得岳怀音让她心里总有几分不自在,但也没这么小气,便连着包袱一起给二山送来。
二山正好醒了,张婶给他送吃的,他没胃口不想吃,张婶气得骂他闯了祸还矫情上了,二山六岁来客栈,张婶几乎像娘亲一样照顾他长大,自然是不敢顶嘴,只闷闷地生气。
小晚把婶子劝出去,放下药,蹲在炕下仰头看趴着的小哥,嘿嘿笑道:“疼吗?”
二山本就腼腆,涨红着脸,没敢看小晚。
小晚说:“我一直觉得你比我大,我就把你当哥哥,可我今天突然发现,我是你嫂子呀,二山,我是你嫂子对不对?”
二山知道,掌柜的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在他心里,掌柜的也是最他最崇敬的兄长,小晚自然就是他嫂子了。
“弟弟要听嫂子的话。”小晚说,“你好好吃饭,把伤养好,才有机会去救孟姑娘,不然连门都走不出去,空想有什么用?”
二山点了点头,没说话。
小晚又笑道:“别怕凌朝风,有我在呢,往后我再不让他打你了,哪有做哥哥的看着弟弟都被打得这么惨了,还接着往死里打的,我都看不起他了。往后有什么事,嫂子帮你,不让他再凶你,这人仗着自己个头高,动不动就吓唬人,我就不怕他。”
二山被小晚逗乐了,小晚又对他说不要担心孟姑娘,劝他放宽心。
她心里知道,用玉指环许愿,无论如何都能保佑孟姑娘平安,眼下要紧的,反而是二山能不能顺利参加院试。许愿是该帮凌朝风还是帮二山,原来有神奇的力量,也是很烦恼的,怪只怪她不够聪明。
见二山吃饭了,小晚放下心,喜滋滋地退了出来,一转身就撞在凌朝风怀里。
凌朝风本是决定了什么,要来对二山说,刚好听见小晚在里头显摆她自己是嫂子,还那样一通编排自己。
“相公……”小晚心虚了。
“嫂子?”凌朝风微微一笑,却是眼眉含威。
不过现下可不是撒娇嬉闹的时候,凌朝风有很要紧的事与二山商量,这次的院试若不能顺利参加,再遇乡试要等三年,二山今年十九岁,倒也等得起,可耐不住的是一腔热情。
他们关着门说话,小晚在后院徘徊,不多久凌朝风出来了,小晚很乖地跑上来,殷勤地问:“相公,有没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做?”
凌朝风微微弯腰,含笑看着她:“我怎么好意思劳动嫂子呢。”
小晚嗫嚅:“我是想逗二山开心……”
凌朝风颔首:“他是开心了,可我不开心,就是个仗着个头高,动不动吓唬人的傻大个么?”
小晚反而被逗乐了,知道他不会生气,反好奇地问:“相公,是不是有好法子了?”
凌朝风不理他,径直往店里走,小晚一路跟着往楼上去。
大堂里,张婶在门前给彪叔装烟草,两人看在眼里,她笑道:“我从前真没看出来,朝风会喜欢小晚这样的姑娘,他一个清高桀骜,在江湖上独来独往的人,却叫个娇俏可爱的小娘子吃定了。”
彪叔说:“一物降一物,旁人见朝风气质清冷,哪敢靠近他,小晚心思简单,温柔体贴,不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大大方方地闯进朝风心里去,朝风怎能不喜欢。这就是缘分吧,当时他托了媒婆去说亲,自己看也不去看一眼,我心里本是觉得悬,没想到来了这样可爱的孩子。”
张婶给他装好了烟草,又给点上,笑道:“我没能给你生孩子,老天倒也送来一双,二山和小晚,都是最好的孩子。”
彪叔不急着抽烟,搂过媳妇说:“这都是缘分,咱们也是。”
且说这天夜里,小晚被相公狠狠“惩罚”了一顿后,不似平日里那般慵懒地睡过去,而是睁眼等过子夜,立刻给孟姑娘送了一道“保命符”。
与此同时,几十里地外,知府官邸里,因病情反复奄奄一息的孟连忆,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的婢女含泪说:“小姐,您终于醒了,小姐,您可千万不能死啊。”
连忆却抓着婢女的手问:“那个人怎么样了?”
她记得昏厥之前,客栈里那个捡了她荷包的二山突然闯到了眼前,只是很快就被人发现,被家丁拿下。
父亲雷霆震怒,认定他们有私情,连忆争辩不及,自己却是昏过去了。
在冰冷的河水里浸泡过,拖着结冰的身子走十几里地,途中还曾昏厥,这一场折腾,孟连忆能活着就不易,好不容易在凌霄客栈养回半条命,她爹却把她抢回来,像是要等着她咽气。
婢女道:“像是来人把他接走了,小姐你放心。”
门外有人来,是婢女去禀告小姐苏醒,孟夫人赶来了,到底是亲生骨肉,做娘的岂能不怜惜,只是碍着老爷强势,不敢维护。
孟夫人含泪对女儿说:“忆儿,今天京城来信,他们把婚事退了。”
连忆睁开双眼,不敢相信。
孟夫人道:“他们嫌你投河自尽,便是找回来了,也不吉利,再者你姐姐命薄,怕你也没福气,借着这个机会,他们就退婚了。”
连忆热泪盈眶,她无所谓别人如何看待她,不论如何,她不用嫁了。
孟夫人又说:“可你被退了婚,将来不好许人家,自然仗着你爹的身份,也不会太难,娘只劝你,别再胡闹,别再偷跑出去玩,别再惹你爹生气。忆儿,你也要想一想娘的立场,你不好他便怨我不会教,让我在那些妾室面前也没有脸面。”
连忆凄凉地一笑,她什么都不在乎,反正这个家,也没有人在乎她,唯一在乎她的姐姐,早早就不在了。
孟夫人问:“忆儿,你和那男人到底有没有瓜葛,不然你为什么跑去他们的客栈,他又为什么来找你?忆儿,你是堂堂知府千金,可不能轻贱了身份,便是不能嫁去京城,也有大把的好人家等你选。你爹很生气,千万别再提这件事了,知道了吗?”
可连忆的眼中亮起光芒,她学着小晚教她的,即便不想笑,也努力扬起嘴角,心里有一瞬的敞亮,没想到这世上除了姐姐,又多了一个人在乎她。
孟夫人喋喋不休,说道:“我听你爹说,他还是个马上要参加院试的童生,你爹要废了他参考的资格。”
孟连忆蹙眉,心中一片寒凉,她能为二山做些什么吗?
转眼,二月来临,二山仗着年轻底子好,身上的棒伤早已好的差不多,二月十五便是院试,剩下没几天了。
凌朝风则得到消息,告知小晚和二山,孟姑娘转危为安,身体渐渐康复,且京城那边把婚事退了,暂时不会被逼着出嫁,这叫二山多少松了口气。但他最终能不能参加院试,眼下还未有结果。
凌朝风说孟知府太狡猾,兴许院试当天又给他们出难题,逼得凌朝风不得不妥协为他去做什么,要做好一切准备,随时应付他的变卦。
至于小晚,早早就给二山许了心愿,希望他能顺利考出秀才,但是在许愿时,她曾纠结要不要为凌朝风许愿摆脱知府纠缠,毕竟这两个结果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