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过后,前街上的行人寥寥,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
这种情形莫说是在东官,便是在南方很多城市的城中村,都不会有这么荒凉。虎皮猫大人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鸟儿,神出鬼没,而且有外人在场,它基本就不怎么说话,赵中华看了一下它,问这只鹦鹉怎么这么肥?我耸了耸肩不,说生活条件太好了,天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养这鸟跟养猪似的,能不肥么?
虎皮猫大人翻了一下眼皮,看了看赵中华,扑腾到另一边去。
远远传来一句话:“傻波伊……”
我摸着头解释,说这扁毛畜牲,别的不学,学脏话倒是快得很。赵中华耸耸肩,说这鸟儿倒也还是蛮可爱的。欧阳指间刚才没有参与我们的聊天,而是一直掐算着手指,足足算了大半个小时,此刻站起来,说我们呆在此地,是不会有任何发现的,走吧,我们还是直接到那边去看看吧。
我们都发愣,说现在?
他捋着自己灰白的胡须颔首说是,我算过了,这个地方出于止位,我们即使在这里待上一整晚,都不会有发现的。我取了阿根的头发和腋毛,到这附近阴气最重的地方燃烧,理论上是能够找到他的命魂的。走吧,我们去,卦象不明,但是去便是有结果的。
杂毛小道点头同意,说可以,待在这里苦等确实也不会有所发现,我们还是直捣黄龙吧。
赵中华有些犹豫,说湾浩广场这边,本地人都知道,太邪乎了,上面也组织过几次排查,而且也辟了几次谣,结果一直都没有见到成效,十几年前车水马龙的广场大楼,现在门前冷落鞍马稀,我们此去可能要有灾祸啊?欧阳指间看着赵中华,说中华,你以前到过湾浩,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中华说那栋大楼,整体建筑感觉就奇怪,像是一个棺材板一样。那个地方以前是个土岭子,在东官还没有大开发的时候,是老官城埋死人的地方,说是乱坟岗子,但是比寻常的坟山埋得还要密集,几乎人挤人、人叠人。为什么呢?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在那里枪杀了大量的反革命人员,血流成河,当然,这里面也有些冤案,那个时代太乱,谁也管不了,可是人一旦觉得死冤了,做鬼的执念就重,心结不开,就不入轮回,不去幽府,游荡在世间。
十几年前这里搞开发,确实是热闹了一阵子,后来听说挖掘机挖出了一堆一堆的白骨头。
那都是往年子埋那里的死人,给弄得乱七八糟。
当天晚上开挖掘机的司机就发烧了,三个都是,上吐下泻,后来的结果是怎么样,我不知道,有人说是病死了,还闹了一场瘟疫,有人说是救活了,反正是再也没人敢开挖掘机了。那工程也因此停了几天。后来开发商花重金,找了些坐过牢的凶神恶煞之徒来挖,好多骨头啊,这些都没人敢讲出去。在后来听说是去南方市请了一个非常有名的风水大师来布了局,专门搞了这么个棺材板的造型,取“升棺发财”之意。结果开业红火一阵后,频频闹鬼,许多商家和公司就陆陆续续搬出这里,从此冷清下来。
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在关张之前的时候,他曾经去过几次,感觉走在过道里面,嗖嗖的凉风,但是若说有鬼,真就没看到一个,只是冷,后来学了些东西,了解多了才知道,那里是典型的阴牝之门,聚阴气,拢灵识、消阳体,非大法力者不能扭转乾坤——顺便提一句,那个南方市的风水大师回去之后,呕血三升而亡——这件事情,也是听家师闲聊的时候说起的。
欧阳指间点头,说这件事情,他也知晓一些,有大凶险。去还是不去,大家都说一说吧?
他看向了我们,老万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而我和杂毛小道则点头,说肯定是要去的,龙潭虎穴,不过一闯,畏首畏尾的作风实在太猥琐了,学不来的。赵中华也点点头,说久居东官,湾浩广场的大名是如雷贯耳,旁日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今天既然有众好友在此,自当前去,一探个究竟先,不然错过这一次机会,以后肯定是扼腕叹息,后悔不已的。
欧阳指间点点头,说好吧,那我们出发,直接去湾浩广场那边去,看个究竟。
老万一脸的苦色,说陆哥,我在这里也待了这么多年,那个地方的邪门,是个人都知道,平时都是绕路走的。你们都是厉害、有本事的人,我穷仔哥一个,狗屁能力都没有,我去做啥子?我笑了,说也没有要你去啊?这样子,你在这里守着,到时候我们回来,叫你便是。
老万依然不干,说一个人待在这里,他害怕。
杂毛小道不耐烦地说走走走,你自己打个的回去吧,反正我们都知道地方了,把这里锁好,再把店门子的钥匙给我们,免得到时候我们去了还担心你这里。
老万如释重负,说行,行,谢谢你萧大师。
我们一行人便出了店子,老万把店门锁好,又把钥匙交给我,我说送送他,他不让,一脸的愧疚,说陆哥,我自己走过去坐公交便好,不敢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我推托几句,只得由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想其实他走了也好,今天晚上要么风平浪静,要么就是险恶非常,普通人牵扯进来,根本就是拿他们的生命在开玩笑,这样子,真不好。
我看着路灯将老万的身子拉长,突然想起了在神农架的某个洞子口蹲着避雨的汉子。
他一句遗言都没有,便轻易地死去了,这件事情我其实还是有一些介怀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知道他的小儿子姜宝,现在跟着杂毛小道的三叔,生活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