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使小山很感激老钱,很想认老钱作师父,很想跟着他学习。他也必须拒绝,因为他始终记得在大龙村有个养育他长大的老人,如今孤寡无依。
对于小山的想法,茅九多少能猜到。因着这点,茅九才会对小山多加关照,也会考虑他的未来。
“你是担心你走了,就没人照顾盲婆吧?”
小山低头不语。
“这是其一。”茅九摇摇头,又猜测道:“最大的担忧,是怕盲婆只有一个人。怕她孤单。”
小山神情有所松动。
茅九心内柔软了一瞬:“小山,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盲婆有人照顾,这点你不必担心。有人陪着,她也不会孤单。只是有些感情空缺,还是需要亲人陪伴。这一点确实难以取舍。”
盲婆是个独立坚强的女性,即使眼盲也能一个人独自拉扯大方玲和方回山。没人照顾她也能照顾好自己,所以当初很放心的让茅九把小山带走。
可盲婆到底是老了,茅九也不放心。便在之后打电话跟村长说了几声,让村里人多关照盲婆。又给她报了老人团体活动,这是村里给老人办的活动,挺热闹的。
村里的老人大都儿女不在身边,有些寂寞。当初办起这活动时还是他们鼎力支持才办得成,盲婆倔强不肯去。但让同是辈分的老人和村长去劝,便妥协了。
再者一点,茅老在大龙村的身份地位很特殊也很崇高,就连村长都极为尊敬茅老。他们都敬称茅老为九师父或是九师叔。
这辈分有些乱,但在村里这辈分就是这么认的。当初怎么认的也没人知道了,只是知道这是对他们驱魔天师身份的尊敬。
因为茅老在村里一直被那么喊,就连外面求到师父面前办事的也这么喊,开始离开村里时,茅九还想让小山跟着这么喊他。
不过当他发现在帝都住了这么久都没遇见什么熟人之后也就懒得纠结这称呼了。
主要是说明茅老和茅九在村里的地位是很崇高的,很受人尊敬。一是茅老为村里在编的警察,二是茅老是天师。
村里人向来敬官,同时敬畏天师。茅老两重身份都有,受村里人尊敬也不奇怪。身为茅老唯一的弟子,茅九也受村里人尊敬。所以他吩咐村长的话,村长自然会听进去好好照顾盲婆。
再者,盲婆是村里人,孤寡无依又年老,不消茅九吩咐,村里人也会帮衬一二。
所以盲婆无人照顾这点解决了。
唯一还犹豫的就是小山毕竟是盲婆剩下的唯一的亲人,如果小山留在帝都,那盲婆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茅九分析了一大堆,叨叨了半天。最后拍着小山的肩膀有些沉重的说:“辛苦你了。”
小山满头黑线:“九哥。”
茅九笑着说:“我说这么多主要还是看你怎么想,你有你的人生有你的想法。你能自己做决定。但是……小山,更多人希望你能好。”
茅九是偏向于小山留在帝都的,这的确对小山的未来是最好的选择。
盲婆也是这个倾向。
但即使他们都偏向于希望小山好,到底还是会令盲婆伤心。
盲婆也希望小山,只是唯一的亲人再次离开自己,她心里必定不好受。可她也没办法,她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难道还要拖着小山一块儿死吗?
她死了之后还会有谁保证小山的生活,能让他读书出人头地?
所以即使不舍,盲婆也必须逼着小山离开自己。
这是盲婆对茅九说的话,在后来茅九背着小山打给村长的通话中途,转给了盲婆。盲婆苍老沙哑得可怕的声音穿过千里,钻入茅九的耳朵里,那番护犊拳拳心意,如何也拒绝不了。
茅九应了盲婆,带着小山来帝都,给他一条光明的路。
路给了,如何选择还是小山的事儿。
茅九起身:“晚了,该睡了。”
小山诧异的抬头,茅九温和的笑。
“你当现在就要你说出答案啊。好好想吧,事关你自身。”
.
深夜。
民巷深处。
尖利的猫叫陡然响起,伴随着尖利女音狂躁男音,在寂静的民巷深处不断重复响起。
这儿是老城区的民巷,人都快搬光了。只剩下几户人还在住,大都隔得老远。
所以深处的噪音并没有引来其他人的注意,他们都陷入熟睡。
循着声音进去,能清晰的听到里面传来的叫骂声:“又买保健品!又买保健品!刘国栋你还过不过啦?啊?成天给你妈买保健品,还把娃儿的学费都偷了。你能耐啊!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刘国栋,你就跟着你妈过下去吧!”
尖利的女音越骂越气愤,最后还动手。
名叫刘国栋的男人不声不响的任由女人打他,垂着头满脸苦涩灰败。
站在一边木讷无神的少年是刘国栋的儿子,今年上高二。学费加上补习费、生活费、住宿费上万块,全被刘国栋偷去买保健品给他妈。
这会儿学费不知去哪儿得来,面临失学的少年现下满心绝望。
至于坐在躺椅上老神在在的吃保健品的老人则是刘国栋的妈,近几年她沉迷于各种保健品。后来直接认定海药集团的保健品,每个月都要往里头砸上万块。把本来就不富有的家庭败得一干二净。
老人微微抬眸,扫了一眼那对正在吵架的夫妇。闭上眼睛,唇角勾起一抹笑。
站在一旁的少年恰好看到这抹笑,顿时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