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寂静中,烟丝袅袅融化进空气里,香息悠远,使人静心如水。
法显望向对面静坐的隐安,瞧见他眼里蕴着淡淡笑意,很深邃又包容。
突然便有几分愧疚起来,遂真诚的言道:“法显此举冒昧,使方丈为难自知有愧,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定竭力相助。”
隐安轻一摇头,语气很平常又随意:“让外人进达摩院确实有背先祖遗训,不过使凡事都有两面性,此事也并不是全然是害。”
法显眸光微动,带点微微的不解。
他想不出有利在何处。
不等他深加思索,隐安又面带笑意的望来:“法师拉下脸面来恳求老僧,心里也应该知道两位女施主并非是想习佛门的功夫,只是想进达摩院,法师的武功就很好,倘若真想习得一招半式,直接向法师请教不是更简单何必白费周章。”
法显面有赧色,眸子轻垂下来。
他也知这个理由有多牵强,可是有求于人总得委婉些,不能实言告知另有目的吧。
隐安也没让他羞愧多久,就岔开话题问道:“法师知道两位施主进达摩院想要找何物吗?”
他没问为何想要进达摩院,是因为他一早就知花千遇两人所要寻的东西为何。
在竹舍里只听姜宁说要来禅院学武,他猜到她们另有其他打算,也不曾想到真正原因。
法显摇了摇头。
隐安给出来答案:“老僧未猜错的话,两位施主所来达摩院是为洗髓经。”
洗髓经!
法显心神一震,惊然的目光望过去。
关于洗髓经的传闻,他并不陌生,相比较寻常人一知半解,他身为佛门弟子反而了解的更深。
也知道洗髓经的可贵之处,习之能以最快的速度进超凡入圣的境地,这是任何一部功法所不能比的。
天下间强者为尊,拥有绝对的力量,相当于得到了权利和地位,在世人眼里无疑是个难以抵挡的诱惑,如果洗髓经的下落泄露出去,南山禅院必起风波。
一股寒意自心底扩散,法显心头生凉,自责的同时还有淡淡的困惑。
洗髓经关乎到南山禅院的存亡,方丈怎么轻易就答应让外人进去找?
隐安望进他眼中的疑惑,静如湖水的声音道:“花开,花落只一刹那,这一刹那间世界也随着产生,但当花还未开时眼前有什么?”
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句话问话,细细思考后却又能品味出些不凡意味。
法显不假思索的应答道:“有四季、生命、万物……以及什么也没有。”
隐安诘问:“那法师觉得洗髓经在达摩院吗?”
法显稍有犹豫,还是一摇头。
他摇头不是确定洗髓经不在,而是不知道是否存在过。
禅宗大师的机锋禅语,往往迥出意表,非义所思,值得人反复思考。
这番话表意是说空亦是空,可如果真的是空,他又为何多此一举说出来。
隐安眸光清鉴,叹道:“世人总是执着于存在和空无,洗髓经究竟是否存在,并不影响目前的一切,有也好,没有也好,都不过是因缘生灭里的一朵幻花。”
从他顺应自然的态度里,法显暂时还猜不透他思虑什么。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方丈既然放他们进达摩院,必然是不怕找到洗髓经,即便是真的有洗髓经,也不会藏在达摩院。
法显眼底的忧色渐淡,心下稍松。
他着实不想因为己身的缘故,无意间害南山禅院遭此一劫。
看他心无挂怀,隐安淡淡笑道:“许长时间未和法师下棋了,今日可要陪老僧多下几盘。”
亲和的声音滑过心扉,法显唇边弯出笑:“好。”
两人对弈谈法到深夜,期间隐安偶然道出的禅语,也让法显大为感叹其精妙。
禅法不同于艰涩的佛理,平淡普通的言辞中又显深邃,往往只是很平常的一句偈问,却能包含万千道理。
天色已晚不便打扰,法显辞别隐安,回到客居楼。
另一边花千遇两人查找诸多卷籍仍旧是一无所获,从藏经阁出来时听到开饭敲钟的声音,等回到客居楼僧人已经把素斋送来了。
她们找了一天线索也饿了,落座后便开始吃饭,饭后僧人收拾好碗筷离开,法显来了一趟,并告知明日可以随他一同前去达摩院。
两人顿觉惊喜不已。
姜宁愈发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先把法显骗过来,若不然怎能这般顺利就能进达摩院。
心情兴奋之下也忘了向法显道谢,抓着花千遇开始商讨明日的计划。
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心底好似隐隐浮现一丝失落,法显微微叹气转身回去。
翌日清晨,叁人去往达摩院。
踏过院门往里走,院内整洁清净,庭前植了几棵古柏,绿荫垂影罩下一片浓荫。
院内中间是一片空地,林立的梅花桩旁,有几十个僧人穿着窄袖露肩的灰袍正在练功,所习拳法皆是入门的基本拳法,不过出拳刚猛,气势磅礴,招式虽古朴简单,出拳时破空声响彻又蕴藏着强悍的力量。
花千遇扫过一眼就知这些僧人的基本功极为扎实,下盘稳固如山,没苦练十年达不到这种程度。
叁人自武僧身旁走过,霎时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全都望过来。
他们正值年轻气盛的时候,遁入空门后多年不见女人,现下看到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不觉间便有些心荡神摇起来。
花千遇早已习惯他人望视的目光,坦然自若的直接忽视,反倒是姜宁还未体会过被这么多男人盯着瞧,多少有点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