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您这是在跟我他妈开玩笑吗?
我一点点推测,也许,我的身体内真的流淌着他们这个人种的血液,不然,我的心律为什么每分钟600次却一直活得好好的?不然,我父亲当年为什么要来西北?
有人在沙子上走动,朝我走过来。
我艰难地转过头去,看到了我的父亲。
他走到我的身旁,在沙子上坐下来,看着我,眼神很和善。
我想叫一声“爸爸”,却怎么都叫不出口。
他有点认不出我了,问了一句:“你是……红灯吗?”
我点点头。红灯是我小名。
父亲静静地看着我,好像有千言万语。
我注意到,他穿的衣服很旧很旧了,线缝都是沙土,看起来很狼狈的样子。
父亲说:“你妈……好吗?”
我说:“她失踪很多年了。”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我的声音很哑。
父亲良久没说话。
终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水,喂我喝了几口。我想看看那瓶子上贴着什么商标,是农夫山泉还是乐百氏,上面什么都没贴。
我很生分地说了声:“谢谢。”
父亲说:“你妈给你取的名叫周老大,你什么时候改的?”
我说:“退伍之后改的。”
父亲又问:“那你怎么来这个地方了?”
我说:“现在遇见了你,我感觉是老天让我来的。”
父亲说:“我也很意外。”
我说:“我们看起来一样大,你不觉得惊讶吗?”
父亲说:“我了解这个地方,没什么惊讶的。我前几天还掐着指头算过,你妈属鸡,比我小1岁,今年应该68了。”
我说:“他们是什么人?”
父亲说:“我不能说。这是我们的规矩。”
他说的是——我们。
他是我的父亲,如果他对我都守口如瓶,那么,估计我永远不可能知道谜底了。
父亲接着说:“本来,我们一直在无人区生活,千百年来,只离开了一个人,就是你爷爷。”
我马上意识到,如果他们认为我也是他们的人,那么我父亲应该是我爷爷亲生的。
父亲继续说:“你爷爷犯了禁忌,不应该活着的,可是他命大,四处逃亡,最后跑到了关东,给自己安个姓,隐藏下来。”
我说:“那个老头怎么能听出我是他们的人?”
父亲说:“我们和人类的心律不一样。”
这句话把我吓了一跳。就是说,他们不是人类?
父亲说:“如果你的血统纯正,他们是不会把你背回来的,一闻就知道。你奶奶是人类,你爷爷娶了你奶奶,生下我,我的身上只剩下二分之一血统了。到了你这代,只剩下四分之一了。”
停了停,父亲问我:“你想留下来吗?”
我绝对不可能留在罗布泊,常年出没古墓,像老鼠那样活一辈子。
不过,我没有急着表态,我说:“我想留不想留,有什么不同的结果?”
父亲说:“你已经被人类同化了,就算你想留下来,他们也不会同意。不要你死,已经是很大恩惠了。除非你做一件事,或许我可以说服他们……”
我问:“什么事?”
父亲的眼里突然露出凶光:“杀死你所有的同伴。”
我说:“为什么要杀他们?”
父亲说:“进入罗布泊的人,我们一般不会放走的,他们闯入了我们的家,我们绝不会让外面的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我说:“我们走进了迷魂地,所有通讯设备都失灵了,是你们在阻挠我们?”
父亲摇了摇头:“不是。你们不了解我们,我们也不了解它们。这是个神秘的地方,不仅仅只有我们存在。”
它们。
尽管对话中,我不确定父亲说的是“他们”还是“它们”,但我猜测肯定是后者。这让我后背发冷。
我说:“就是说,你也不知道怎么走出去?”
父亲摇了摇头:“来了就走不出去。”
我绝望了。
停了停,我说:“你知道吗?我得到了你当年的记事本。”
父亲有些诧异:“你怎么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