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斯曲蛇的七寸先后共受到了三次暴击,第一击尚且抵挡住了雕喙,第二击之下蛇鳞带皮地被利爪勾去,第三击竟是被径直勾出了蛇心。
蛇心既然已经挂在乐远岑挥出的爪子上,菩斯曲蛇庞大的蛇身自是轰然倒地溅起了一地泥沙,原本闪现金光的蛇身仿佛一下就褪去了光芒,这条怪蛇就断气了。
‘乐,你这次做得很好,已经有了‘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感觉,再继续努力,有朝一日你定能得到独孤的真传。’
神雕以意识说了这些,它就将利爪上的蛇心甩到了地上,先是一口吞了蛇心,然后破开了菩斯曲蛇的蛇腹,再一口吞掉了蛇胆。
乐远岑听闻神雕之言,她是罕见地隔了几百年时光拜了独孤求败为师,还并非凭借流传下来的典藏秘籍,而是依靠独孤求败的朋友神雕以神识传授,试问世间有几人有如此运气?
此事的前因要从很多年前说起,但不妨长话短说。
乐远岑上辈子死在天灾泥石流之中,自然之力威不可挡,根本就没有给她丝毫逃脱的机会。她并不知山洪的到来触动了何种机缘,在身躯被压碎之后,灵魂却是听到了冥冥中的声音。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三千世界,妙不可言。汝可愿以武入道,窥天地之法?’
当然愿意!乐远岑怎么甘心就此死去。
她想要活着,如能得道就不会再似身死之际,面对滚滚而来的泥石毫无反抗之力。然而,随着这一句愿意而来的并非醍醐灌顶的满点金手指,一股力量仿佛划破时空的桎梏,就将她的灵魂抛了出去。
这股力量只留下寥寥数语,大致意思赠予有缘人几次穿行时空的机缘。至于能在辗转异世间领悟什么都是个人缘法,能否凝魂为体获得真的新生,这就要看乐远岑自己的本事。
那个声音郑重言明,修行之路不会是平坦大道,因为一入江湖寻求武道,总是几番风雨几番晴,全看她自身如何一步一步地攀上通天之途。愿她珍重,有朝一日得悟大道。
乐远岑很快就明白了不平坦是崎岖到了什么程度,她并没能借尸还魂,魂魄借宿到了一只神雕的体内。她的魂魄在穿行时空的过程中受伤了,所以刚入神雕之身时浑浑噩噩,一直都处于并不完全清醒的状态。
幸而,乐远岑遇到的是神雕。神雕既然冠以神字,那就与一般的雕完全不同。这只雕多智近妖,它虽然没到吸收天地精华化形的地步,但已经完全不再是普通的动物,从它活了几百年就可见端倪。
神雕起先惊讶于居然有人类的魂魄借宿到它的身体中,它不可能没有防备敌意,但是这个魂魄一直都是浑噩不够清醒,而它也无法将其赶出去。
久而久之,神雕反倒也是习惯了,自从它的人类朋友独孤求败死后,它也孤寂了很久,有这么个小家伙陪着也不错。
作为一只神雕,它自然能分辨人类的善恶,对一缕借住在身体中的灵魂更能有直观地感受。这一缕灵魂几度曾面临消散的境地,但她竟然凭着一股意志硬是支撑了下来,她想要活,想要活得自由自在,终有一日可以翱翔九霄。
神雕都被这股意志打动了,它已经踏入了感知天地之力的境界,就将吸收的小部分力量慢慢滋养了乐远岑的神魂,多年之后,终是渐渐改善了她浑噩不清的状态。
乐远岑持续了很久半是浑噩半是清醒的状态,那种日子肯定不舒服,而她的神魂在穿行时空中受了伤,灵魂与记忆相关,上辈子不重要的记忆都记不得了。好在她还能固守本心,保留了自己是谁,想要如何的意识。
人魂借宿雕身并非美好的体验,最直观先感受的就是神雕生吞猎物的感觉,那种鲜血淋淋肉类入胃的血腥味道,绝非是让她的意识产生了反胃的想法那么简单,这可能给了她不准备再吃荤食很多年的心理阴影。更不提她要怎么适应一只雕的日常生活,包括了吃喝拉撒睡。
不过,乐远岑不是怨天尤人的性格,她知道辗转异世的机缘有多难得,更明白修成大道要承受的苦其心志。
她更不会多加抱怨活在雕身中的不快,神雕与她非亲非故,却是滋养了她的神魂,可谓对她有救命之恩。越是面对在这种困境,她越是要好好活着,才不负难得的机缘。
神雕不愧‘神’字,它是一只博学之雕,虽然不是阅遍群书贯通典籍,但它有过一位绝世之才的人类朋友剑魔独孤求败,这让神雕对于武学的理解远超了绝大多数的人类。
独孤求败是唐末年间的门阀世家子弟,本就是学富五车,却是离经叛道地离开家族追求剑道。神雕陪伴独孤求败隐居在山谷中几十年直到剑魔身死,他们并非没有交流,独孤求败与神雕谈经论道,有时是以沙为纸、以气为笔写下千篇文章,虽是一人一雕,却非自言自语,奇异地两相而合。只可惜神雕还是一只雕,毕竟口不能吐人言,爪不能书文字,那种交流到底隔了一层。
乐远岑与神雕之间却无这种困扰,她借宿雕身就能与神雕的意识直接沟通。
在她不够清醒的年月里,神雕总是一趁着她清醒就与她说书论道,并非仅是独孤求败所言之道,还有神雕几百年来活在世间,对于天地自然的感知。借以雕身,她确实也能感同身受。
如此教学直到八年前,乐远岑总算完全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