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二十、至親之死(1 / 2)

她做了一個夢。

並不是虛構的幻象,而是過去確實存在的記憶。在夢裡,她變回一個孩子,像初生的雛鳥赤裸著身體,坐在威斯林格的懷裡,他們的眼前攤著一本厚厚的童話書。

「……就這樣,他一個彈指就天搖地動,好高好高的山從海裡冒了出來,一直升到雲端,創造了七境陸地,腳下的大石頭承受不住他的魔力,產生了裂縫,裂縫裡都發出藍色的光。」威斯林格溫柔而低沉的聲音附在她耳畔,「只是一個彈指哦!很厲害吧!」

「嗯。」

她的反應還是如常平靜。

「好冷淡啊!小亞!不喜歡魔皇的故事嗎?」威斯林格裝模作樣地哀嘆一口氣,又突然睜大眼睛,「難道……!妳真的要逼迫威叔教妳魔法?」

「別浪費時間了!威斯!」

父親的聲音似近似遠,像是在房內,又像是在房外。

「她一點天分也沒有!與其教她魔法!還不如趕快讓她學會怎麼計算自己的危險期!」

「別這麼急嘛!奧理。」威斯林格笑瞇瞇地回喊,大手從後方撫上她平坦柔嫩的胸乳,「這對胸部還像男孩子一樣扁扁小小的,小亞都還沒到性發育的年紀呢!」

「……不要摸我。」

亞萊蒂淡淡地說,威斯林格卻只是微笑。

他溫暖的大手順著她細瘦的臂膀撫過去,將她的手腕包覆在掌心。

「小亞會打響指嗎?」他柔聲問,「那可是偉大的魔皇使用魔法的手勢,很厲害的哦。」

「不會。」

「很簡單的!來,就像這樣!」

說完,啪的一聲,他打了個響指。

亞萊蒂瞇起眼盯著他的手好一會兒,似乎是不明白為什麼能用手指發出那樣響亮的聲音,半晌,她又回頭望向他,那滿是鬍渣的男人臉上浮現一抹溺愛的溫暖微笑。

「不要。」她搖搖小腦袋,銀色短髮甩在稚嫩的臉龐,「我不想學。」

「哼哼……這樣啊。」

威斯林格不像凶暴的父親,既沒有對她生氣,也沒有打罵她。相反,他只是微笑著,用寬闊溫暖的臂膀摟緊了那瘦小而赤裸的軀體,在她雪白的額落下了吻。

「不管妳會不會魔法,威叔都愛妳哦。」

那個時候她只是眨眨眼睛,不明白威斯林格所說的愛。

即使是很久以後,都還不明白。

如果愛著她,為什麼在父親把陰莖捅進她嘴裡的時候,故意避開了她求救的目光?

如果愛著她,為什麼在父親大發雷霆的時候,只是消極相勸,而不上前保護她?

如果愛著她,為什麼——在她破處的那天痛得哭叫的時候,只是在旁邊冷冷看著?

她並不懷疑威斯林格對她的愛,對於那個男人落在自己額前的吻,她也懷有一絲溫暖的眷戀,但是,越是想相信自己被威斯林格愛著,她就越對「愛」感到疑惑。電視裡一對對戀人們互相傾吐的愛意,家人們臨別前掛在嘴邊的詞語——她什麼也感受不到。

——愛,到底是什麼?

亞萊蒂醒來時,傳入耳裡的是鍵盤喀躂喀躂的打字聲。

她幾乎是費了一番力氣才睜開眼睛,沉重的眼皮被乾涸的淚水黏在一起,她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沉沉緩緩的,知道她還活著,她覺得莫名疲累。

「小亞?妳醒了?」

威斯林格的聲音傳入耳裡,亞萊蒂愣了一下。

她努力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她正躺在威斯林格辦公室的沙發床上,而那個滿臉鬍渣的男人就坐在隔壁的辦公椅,電腦螢幕的冷光在昏暗的房裡亮得有些刺眼。

她身上的酒紅色禮服不知何時已經被換下,取而代之的是寬鬆的棉質居家服,明顯是成年男人的尺寸,上面還留著幾處洗不掉的咖啡漬,這是威斯林格的衣服。

「威……咳、威叔……」

嗓子是哭啞的,難聽得像枯枝摩擦的聲音。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妳看起來累壞了。」說著,那男人給她倒了杯溫水,亞萊蒂勉強撐起身,接過溫水,威斯林格的掌心包覆著她的手背,很溫暖。

嘎吱一聲,床的另一端沉了下去,威斯林格在她的身邊坐下來。

「我還沒看小亞哭成這樣過,就連和奧里第一次性交的時候也沒有哦。」威斯林格對她溫柔地眨眨眼睛,「發生什麼事情,願意和威叔說嗎?」

亞萊蒂搖搖頭,沒有說話。

她低頭啜了幾口溫開水,而威斯林格也不生氣,只是靜靜地坐著等她開口,雖然威斯林格平時是個囉嗦多話的男人,但卻是這番體貼的沉默最讓她感到安心。

須臾,亞萊蒂靜靜將頭靠在他的肩膀。

「威叔……」她抿唇清清喉嚨,嗓音卻還是沙啞,「愛……到底是什麼?」

「嗯……是戀愛上的煩惱啊。」威斯林格輕輕哼笑,「愛情是一種魔鬼啊,小亞已經忘記小時候我們讀的《愛情的魔王露菲安與十三個詛咒》了嗎?」

「我不是在說童話的事……」亞萊蒂平靜地打斷他,眨眨乾澀的眼眶,「我是說……愛的定義……到底是什麼?我……也有那種東西嗎?」

她說的話斷斷續續的,思考很遲鈍,威斯林格望著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