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盖头下再看,今日慕容君没有穿喜服,因为对外说是收外室,所以他不用着红衣,只穿着一身银白色的长袍,底下有隐隐的云海翻腾暗纹,脚下穿着双同材质的黝黑长靴,将他笔直的小腿收入其中……这莫名威严的感觉,和平日的他很不相同……
随着汐儿步履微微不稳的从喜轿中出来同时,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居然是被慕容君双手横抱入了怀?慕容君的怀抱居然如此坚硬温暖,还有那莫名让人熟悉的某种心悸感……
“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汐儿被慕容君这接连的违和打乱了节奏,她微启着玫瑰花瓣的柔嫩唇瓣轻声道。
‘慕容君’却依然一言不发,只是横抱着她往前走。
汐儿挣扎了几下无果后只得由着他横抱自己入门,罢了……反正也只是抱着走几步路罢了,之后他们自然会桥归桥路归路。
因为外室是不用拜堂的,也没有正室姐姐的等候祭拜……‘慕容君’一路长驱直入,横抱着汐儿穿越花厅,最后将她放在了某间房的床榻之上。
从鸳鸯盖头下看去,房间内并没有布置成新房,依然是原本的面目,汐儿不由心中一松,她还真怕慕容君做戏做全套,到处都布置一新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穿喜衣坐花轿绕城一周后,这收外室对外的礼节就算是全部结束了,至于对内,除了至亲好友又有谁能知道他是真收外室还是假收外室呢!
汐儿迟疑了一下,却还没有听到房门开启和关闭的声音。
慕容君他,还不走吗?
汐儿抿了抿粉嫩的玫瑰花唇,决定轻声提醒道:“我有点累了……慕容公子。”
出乎她意料的是,依然是一片寂静,但她明明可以从盖头下看见慕容君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见他银色袍子的下摆,看见他那对一动不动的黝黑长靴。
“慕容公子?”她再度柔声呼唤道。
这时,对面的慕容君终于有了动作,他的银色衣袍下摆一动,那云海暗纹随着他的走动,流光溢过,似真的云海翻腾了起来。
他信步来到自己的面前,那只白皙的手掌缓缓捏在了她鸳鸯盖头下的一角,然后,动作更是慢到几乎不可思议的将她的盖头轻掀起。
在刚接触到满室烛火的同时,汐儿的美目不自主的闭了闭,再睁开清澈月眸时,她惊的小嘴儿瞬间颤抖了起来,不敢置信的摇着螓首,揭开她盖头的那人就这样突兀站在她眼前,长身玉立,面目不辩喜悲,因为逆光,他的表情深沉着,那是极为尊贵俊秀的一张脸……哪里是‘慕容君’?分明是她心心念念……想见却永不能再见的……太子夫君……
然而仿佛从天而降的苏子墨却一言不发,他将揭下的鸳鸯盖头随意的丢弃,然后着手取下她固定住发髻的几根金簪,汐儿呆愣颤抖着,痴痴的看着这个人,任由他打散了她的长发。
接着,他又开始无言的替她解水红喜服外衫。
“啊……”汐儿此时才从幻境般的现实中醒转过来,她双手泛白的抓紧了水红色的外衫不让他脱下,秀美的小脸上一片羞涩慌忙。
苏子墨没有强行替她脱衣,见她心绪不宁便住了手,在她一侧随意坐下道:“方才不是说累了吗?不用宽衣休息?”
“……不用……”汐儿的粉嫩小臀悄然向后蹭了蹭,赶紧将身下的棉被拽散开牢牢包裹住自己,既害怕又担心他发现自己身体的秘密。
“你怎么在这里。”她迟疑着又开口问道。
“我一直在找你。”苏子墨不看她的面朝前方,又拂了拂衣摆上不存在的尘埃。“前些日子得了你的消息后,就过来接人了。”他轻描淡写道。
绝口不提自己那段日子的癫狂,知道她是有预谋的离开后,虽然恨不得掘地三尺,但出于肩上的社稷只得咬牙回京,回京后果然如先前所料,充盈后宫和立后的奏章如雪片般飞来。他却下旨执意说要封沈汐儿为后,此事在朝上引起轩然大波,虽然汐儿不在宫中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无人知晓。
且至现在为止,汐儿的身份还是太子废妃。
群臣反对的声浪一浪比一浪强,苏子墨却硬是以一人之力扛起这些声音,寻找汐儿的暗卫也一波接一波的放了出来……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十日前,他得到了汐儿的消息,日夜为继的处理完手头的重要事务,又将无关紧要的奏折压下,便再也按捺不住的微服出宫来。
原本要近十日的行程才能抵达的边陲小城,却硬被他压缩了一半的时间,路上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汗血宝马……他以为他再见汐儿会是愤恨的悲伤的心酸的,谁知道真的看见汐儿后,除了一片柔软到要溢出来的满腔爱意,他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更没让他想到的是,刚赶到便得到她将在今晚再度出嫁的消息,还是外室!他简直要当场崩溃!不顾一切的以势压人,在所有人目光中将汐儿的花轿转了个方向,来到他暂时被属下安排的住处。
汐儿本陷入在见到苏子墨的狂喜中,但很快她便醒转了过来思考。她在这里,他也在这里,那么本该在这里的慕容君在哪里?
“这里是哪里?”她涂着樱红口脂的小嘴儿微张,轻声询问道。
“朕的暂居处。”他淡声道。
居然不是在慕容君为她事先准备好的小院里?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汐儿眨了眨羽睫却想不通这关节,迷蒙的水眸抬起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朕将你的花轿拦下来,抬到了这里。”他没有将刚才拦街以势抢人的一幕说出,只轻描淡写道。
“……可是……”她听着他的简短叙述,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么,今天要娶我的人呢?”
苏子墨努力压下又爱又怜又恨的情绪,也努力压下自己想要不顾一切将汐儿纳入怀抱中的欲望,冷声坚硬的开口答道:“死了吧。”
“……不会……的吧……”汐儿嗫嚅着,脑子里没来及消化他突兀的答案。但清澈的月眸中却聚集起了一片迷雾,她的眼眶微泛红,小嘴儿轻启,死死盯着他清隽贵气的侧脸,像是离了岸的鱼般徒劳的喘息着。
“有何不可能。”苏子墨冷着声音答道:“朕的女人只要有人企图染指,除了死没有别的下场。”
“你杀了他……”汐儿不敢置信的摇着螓首,那紧紧攥住棉被的小手也开始微微泛白颤抖了起来。
“杀他还需要朕亲自动手?”苏子墨讽刺一笑。
汐儿闻言却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是啊……这个人是整个中原之主,他想做什么都用不上开口,只要一个眼神,前扑后进的人便宛若过江鲫。
“慕容君……真的死了吗……”分明之前在花轿上还能听见他腼腆的道谢声,怎么就死了?这不可能的吧!苏子墨不是那样的人吧!况且他明知道自己嫁给了哥哥,还帮哥哥造了坟茔不是吗?他不是那种随便杀人的人吧!
苏子墨抑制不住的抽动了下嘴角,继续冷声道:“朕有这个必要说谎吗?”
“……哦……这样啊……我明白了……”汐儿胡乱的点了点头,每点一下,便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坠落,显得那样纯美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