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炎夏,离上学还早, 成天玩泥巴捉迷藏, 捡桃核抓蛐蛐, 无忧无虑。
曲向向见到梁叔不敢说话, 她蚊子嗡嗡似的喊了声“叔叔”, 就胆怯的躲在妈妈身后, 牵住妈妈的衣角, 眼珠子好奇的乱转个不停,眼前所见到的人, 事,物都是新鲜的。
梁叔捧着一把金丝猴糖果,对她笑的很温和, 妈妈鼓励她自己去拿糖果。
曲向向的眼里全是那捧糖果。
不止是糖果, 糖纸她也想要,想的嘴角流哈喇子, 她害羞的从妈妈身后走出来, 手刚伸出去, 就有一团泥巴砸在了她新买的花裙子上面。
扒在窗外的小孩对她做鬼脸,张牙舞爪的,看起来像只小老虎崽子,很凶。
那是她第一次见梁正, 吓的大哭。
一切都像是从尘封的记忆里走了出来,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历历在目。
十年过去,曲向向原本以为时间已经稀释掉了她的思念,期待。
可当她得知妈妈回来了,没有看看长大了的她,连一句话都没对她说,也没有听听她的声音,她还是很难过。
血缘的羁绊是强大的,哪怕过了再久,时间依旧不能完全将它稀释干净。
那一丝残留能入侵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让人难受的要死,哭都哭不出来。
从学校到家,曲向向的情绪一路上都很低落。
梁建兵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担心青春期的小孩胡思乱想,钻牛角尖,干出什么傻事,就哪儿都没去,点了根烟在院里枯坐着,偶尔叹口气。
从黄昏到夜幕降临。
梁正在外头吃了回去的,他没走大门,从隔壁家翻墙进的院里,一落地就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堂屋门头底下的灯没开,楼上的房间也没亮,黑漆漆的。
梁正第一反应是家里遭贼了,向向跟他爸都出了事,他的呼吸一下子就粗沉了起来。
左边突然响起咳嗽声。
梁正绷着的那根弦一颤,“卧槽,爸,你在家啊?”
梁建兵从小竹椅上起身,坐的时间长了,腿麻,他弯腰拍打了几下,“吃过了?”
“昂,吃过了。”梁正扣开打火机,借着那点光亮把门头的灯打开,瞅了瞅老头,“出啥事儿了啊爸?”
梁建兵脚踩踩地上的几个烟头,“没啥事,吃过了就洗洗睡吧,明儿还要上学呢。”
梁正的脸色变了变,老头竟然没有满屋子的抽他,也没让他上去做作业。
太不正常了。
“楼上怎么没开灯,向向呢?出门了?”
梁建兵的腿不怎么麻了,他往厨房里走,没回应儿子。
梁正蹬蹬蹬上楼,上到一半,被梁建兵喊住,刻意压低声音吼,“那么大声干什么?下来!”
他绷着脸折回院里,“老梁,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梁建兵开了厨房的灯,刷锅烧水。
梁正后脚跟进去,在锅台边杵着,一副“你不说我就跟你没完”的架势。
梁建兵从柜子里拿面条,心不在焉的,没注意拿倒了,半筒面洒了一地。
那一瞬间,他憋在心窝里的那股子火“蹭”地一下就窜了出来,直接一脚把旁边的塑料桶踹翻了。
粗声喘息着,眼眶变红。
梁正破天荒的没顶嘴,他找来拖把跟扫帚,闷声把地清理干净,完了就继续杵着。
面没了,梁建兵翻出面粉做疙瘩汤,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下午向向她妈来过。”
梁正闻言,面不改色的问,“然后呢?要把向向接走?”
梁建兵把两根小葱放到水龙头底下洗着,佝偻的背影写满了沉默。
“操!”
梁正破口大骂,“不把她接走,那来找她干什么?日子过的无聊了,没劲了,想要找个事打发时间?”
梁建兵砰砰砰的切葱。
梁正走到院里,抬头看看楼上的窗户,还是没亮灯,他又回到厨房,倒抽一口凉气,“爸,你别跟我说,那女的都没见向向一面,只是来走个场。”
“别一口一个那女的,”梁建兵把菜刀丢到砧板上,“她是向向的妈妈。”
“她是吗?”梁正满脸嘲讽的说,“当年她丢下向向,跟个男的跑的时候……”
梁建兵粗声喘息着打断儿子,“好了!”
梁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女的不是来接向向的,也没见她,那他妈的到底跑来做什么?”
梁建兵舔了舔发干的嘴皮子,扯着枯哑的嗓子说,“你陈姨要出国了,临走前找到我,给了一笔钱,将来向向上大学用。”
“陈姨?”梁正气的快吐血了,“爸,你失忆了吗?那女的怎么对你的,怎么对向向的,你都不记得了是吧?要我一样样给你拎出来,帮你复习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