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清芳俏脸微红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嘴上却扭捏地说,“别整出事儿来,你去弄一个套套……”
“一个够干嘛的,哥至少要用一盒。小别胜新婚呐……”
当天晚上八点,周东飞准时来到了李正峰的住处。李正峰刚刚回来,脸上微微有些倦怠的神色。但是见到好几天不见的女儿女婿,心情还是振奋了一点。这几天实在太累了,心累大于身体累。感觉自己即将离开,李正峰几乎天天在找毛病,海阳官场有点鸡飞狗跳的味道。大家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还以为李正峰受了刺激。反正离任去前的领导,没有他这么玩儿的。当然他自己也是找罪受、找气生,搞得身心交瘁。
关于周东飞那庞大的资金来源,李正峰没有过细的追问。有些事情糊涂一些比较好,而且连黎江省长恐怕也应该明白周东飞的另一层身份。当然,问题的关键还在于暗影和公安部的双重认同,这等于是一个保证。估计黎江也知道,只要事情在公安部的认同范围之内,那么周东飞就是折腾几下,总归不会有太多的麻烦。要不然,他也未必会用周东飞手中的资金。
“伯父,要是您没有别的意见,我明天就和黎省长联系了。”周东飞笑问。
李正峰的心情有点沉重。他几乎可以肯定,只要周东飞的电话打过去,那么自己九成九的可能会短时间内调离海阳。几天前省委副书记、老领导方牧再次打来电话,问的已经不是海阳旧城区改造的事情,而是直接询问周东飞筹款情况如何。这样的发问,等于更进一步的将事情明朗化了。只不过方牧和李正峰在电话中都没有挑破这一点,李正峰也只是简单的说“不太清楚、东飞做事一般不会事事汇报”。
而且李正峰还知道,方牧其实很着急。一直以来,方牧都急于想把李正峰拉上去,只是欠缺一个合适的时机。一来方牧的年龄也接近退休了,需要有个得力的人物继承自己的衣钵。这是一个人之常情,谁都想在自己退下去之后,依旧保持着一些或多或少的影响力。而这种影响,就来自于自己的继承者的实力。第二个方面,方牧也真的认同李正峰的人品和工作能力。
“联系吧,总之是迟早的事情。”李正峰神色有些沧桑,破例当着周东飞抽了一根红塔山,周东飞当即帮他点火。他会抽,但抽得很少,加之今天心不在焉的,第一口险些把李正峰给呛着了。“但不要答应地那么满,我不想让你后期有什么作难的情况。省里面不是希望你拿出一百个亿吗?你就打个六折、最多八折。”
“万一黎省长不满意呢?”周东飞说。
“不满意正好,大不了还是老样子,我还求之不得呢。”李正峰终于笑了笑,不过一闪即逝,随即又沉重的说,“你的生意做大了,用钱的地方就多。另外,我不想让你因为资金的紧张,而耽误了海阳城区改造。那大片大片的房子都推倒了,也就是几天的事情;但要想再盖起来,就不是一句话了。要是把老城区砸了个稀烂,却建不起来新的,那你我就都是海阳几百万老百姓的罪人了。”
“那倒不至于。要是资金紧张到那个地步,我也就没有闲心搞什么慈善基金了。不瞒伯父您说——事实上也瞒不住,我并没有把慈善事业当成必须的东西。只有别的问题都解决了,我才会做这些,这就是所谓的行有余力吧。要不是您当初的几次要求,我或许还不往这方面投放精力。我在学校里不是三好学生,在社会上也不是五好青年。做这些事无非求一点点心安,同时也是让您得到一点心安。”
这话说得相当坦白,也很实诚。李正峰点了点头说:“这就够了。都说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有心为善、虽善不奖,但那都是糊弄人的鬼话。哪怕你做善事有自己一点功利的念头、世俗的想法,我觉得也比满脑子菩萨心肠却一分钱拿不出要好。再说,要是连善举都不褒奖、都不得一些名利,难道指望大家都隐姓埋名学雷锋去?”
“雷锋也就是嘴上不说,但回去还不都记在《雷锋日记》里头了,生怕后人忘了,嘿。”
“胡闹!你也是军人,哪能跟社会愤青一样恶搞军人楷模,以后不许胡说!”李正峰不爱听那些话。
不过清芳却爱听,扑哧一笑说:“东飞你也写日记,雷锋写他帮小学生辅导功课,你就写帮全市小学改造校舍;他写扶老太太过马路,你就写帮着城市建设立交桥,连扶都不用扶。咱们也比比,看谁才是大楷模,呵呵。”
对于这个古怪刁钻的女儿,李正峰算是彻底无语。
“无非是开个玩笑。人家的社会意义大,带动了多少有微薄能力的人,都献出了自己的一点爱心。至于像咱们这样的不具有代表性,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把全市校舍改造一番。另外这就像练功夫的,人家力道虽然不大,但是境界高、大圆满了。”周东飞也有自知之明,这才对了李正峰的胃口。这个官场硬汉点了点头说:“其实要说贡献,你这次最大的贡献不是弄到了一百亿,也不是帮助学校搞一些资助。”
“那是啥?”清芳不解,眨着眼睛问。
“改造了哥老会,善莫大焉。”李正峰仰头一口将那杯高粱饮尽,滴酒不剩。
第327章 真正的大计划
改造哥老会?清芳听得愣愣的。
李正峰道:“我虽然不太关注地下世界的事,但也知道青帮、洪门、哥老会这些庞然大物的强大能量,以及他们那近乎绵绵不绝的传承。说是社会毒瘤或许有点过,但一直都是整个社会的不安定因素。比如那青帮,满清政府打压不住,只能转而拉拢利用,试图控制却又控制不好。到了旧时期军阀混战,多少青帮大佬摇身一变就成了社会政要、军界强人。更有甚者,一些圈子外的政要和军官还主动加入其中,拜师父、排字辈。所以政府想要压制,更是不可能。就连当时的国家领袖蒋老头儿,也是青帮‘悟字辈’的弟子,你说怎么去压制这个强悍的帮派?”
“至于洪门,势力稍弱但也强悍异常。特别是在北方,一直也对各级政府进行强有力的渗透,后来甚至建立了民主党派,绵延至今。”
“但青帮和洪门都是全国性的组织吧,哥老会偏安蜀中,难道也很厉害?”清芳最近做了打黑巡视员,自然也补充了一点相关的知识。当然,别指望这妞儿深入研究,她可没那个心情。
“哥老会确实一直蛰伏在蜀中一带,但却比青帮控制所在区域更加得力,甚至哥老会本身就能霸占大城、占山为王。”周东飞笑着摇了摇头,“当初哥老会头排大哥陈俊珊——也是梅姐的祖师爷了,那可是风光八面的地下大佬。名声不如青帮杜月笙,实力却差不了多少。”
而听了周东飞的讲解,清芳险些把下巴吊到了地板上——
上世纪三十年代后期,蜀中省主席张群严令“不准袍哥结社”。结果大批袍哥被触怒,来了个生猛异常的反其道而行之!200多名袍哥大爷聚集蜀中省城,大摇大摆成立了“协盛公”总社,推举军阀彭焕章任总舵爷(头排大哥),并很快在东、西、南、北、中五个方向设了五个友社(高世雄等派系前身),再设“忠、孝、义、仁、爱、信、和、平”八个支社,又设“精洁”、“精容”、“精诚”三个分社。仅注册在案的袍哥,数量就一下子达到了10万之众!
当彭焕章把头排大哥的位置交给陈俊珊的时候,哥老会真的达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四十年代初,短短数年时间,号称人马50万!
后来趁着大独裁蒋老头儿五十寿诞,陈俊珊发动袍哥捐钱买飞机,支援正规军打岛倭国小鬼子。连蒋老头儿都在蜀中亲自招待,并亲自为捐献的飞机命名。
后有袍哥大枭石孝先窝里反,竟然发动十万袍哥,要对陈俊珊掌控的蜀中省城来一个攻城拔寨。不料陈俊珊指挥袍哥如同军队,修碉堡、挖战壕,城头飞舞陈字旗,直接吓退了对方。这种阵势,简直就是雄踞一方的军阀霸主了!
清芳听得小脸儿发白,“乖乖,十万人攻城拔寨,五十万徒子徒孙,这老家伙也太猛了吧……你说的这个陈老头儿最后怎么了?”女孩子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决不允许对方把故事只讲一半。
周东飞叹道:“陈总舵的死,反而让人更加佩服了。”
旧时期最后几年,陈俊珊病逝。这时几十万袍哥们才骇然发现:早年享有“陈财富”大名的头排大哥陈俊珊,竟没有一点积蓄!他一生仗义疏财,竟然不留分毫给子孙,连举办个像样的葬礼都很难。大批袍哥感其恩德、痛哭流涕,蜀中有头有脸的四五千大袍哥汇集省城,合伙出资银元二十万,在大慈寺设灵堂、开吊、做道场七天七夜,昼夜开流水席,参与葬礼事务的袍哥近万人!第八天出丧,36名袍哥大爷亲自抬棺材,各县自发奔来的吊孝送葬者10万人,绵绵延延省城几十条大街水泄不通!
十万人送葬,简直匪夷所思了。清芳咋舌说:“看来这哥老会还真的不简单呢。虽然扩展范围不如青帮和洪门,但是在它们的老巢里面,控制力却大得惊人。”
李正峰也点了点头说:“确实如此,我也在一些材料上看到过。所以我才说东飞改造哥老会的事情,是一个大大的善举。”
如哥老会这样的庞然大物,哪怕现在有些孱弱,但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土壤,定然就会瞬间膨胀得狰狞可怖。当然,要是全部关押起来也不现实,毕竟现在的一些哥老会袍哥没有什么大错,有些人的加入也无非就是挂个名头儿,比如那只知道写字的刘世基。而周东飞将哥老会的性质给改变了,竟然成为了一个纯粹的社会公益团体,基本上就永绝了后患。虽然暂时可能不太安稳,但只要时间稍长一些,就不可能再有反复。
历朝历代、历届政府都消除不掉的一个社会顽疾,竟然被这么悄无声息的给解决掉了,可谓异数。当然,这也是当今的大环境所致,毕竟哥老会现在处于最孱弱的事情。另外,梅姐现在就是哥老会的头排大哥、大当家,地位相当于当年的陈俊珊。她自上而下的一道命令,事情就显得简单了很多。而若是有人想从外部攻入瓦解,你试试看?别的不说,就拿前任头排大哥钱世通掌权的时候来看,谁敢轻易瓦解哥老会?
周东飞笑了笑,又把李正峰的酒杯斟满,说道:“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想法,只不过不是很成熟,所以也没有说出来。现在哥老会解决了,事情就开始有了些眉目。”
“说。”李正峰说。
周东飞坦言,却如平地一声雷般把李正峰的汗毛都炸了竖起来:“我想改造的,不仅仅是一个哥老会。”
看到李正峰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周东飞笑道:“我没想着继续留在军中,但也没想着混什么地下世界,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一系列巧合性的东西,等于是命运一步一步的逼到了这一步。当初收拢了海阳的地下混子,让大部分家伙弃恶从善、走上了正路,我就产生了那样一个似乎不切实际的想法。后来河东省、乃至附近几个省的地下世界都太平了许多,我就觉得这样做或许真的能积点德,呵呵。直到改造了哥老会,我基本上就确信,这个路子是行得通的。至于洪门,其势力衰退的厉害,也就是启御王爷和黄霸图遗留下的那一支。等到梅姐接手那边,估计也不是很难办。”
“志向倒是大得吓人,但这些话我也爱听。”李正峰笑了笑。作为一个正直的官员,终究不希望自己的女婿是个彻头彻尾的超级大混子。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听到周东飞是正规军人的时候,李正峰才会有了不少欣慰。“但是,你怎么证明向我保证的这些话,不是为了让我高兴才说出来的?”
“没法证明,凭良心呗,喝!”某货有点不讲理地和李正峰碰了一杯,狡猾的一笑。“不过有一点可以证明:我不是地下世界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打手,对不?虽然在里面混了这么久,我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梅姐手上更是滴血不沾,干净得一塌糊涂——您听说过这么纯洁的大姐大,以及这么纯洁的第一保镖?嘿!”
“纯洁你个头!”清芳大小姐咧嘴说。
“还说呢,反正比你强。”周东飞笑了,“至少你还枪毙过秦缺,手头上沾着血呢,哈哈!”
李清芳一愣,还真是呢。自己杀过一个地下世界的顶级大枭,但周东飞和梅姐连一个小混混都没杀过。确实,这样“纯洁”的地下大枭,真的闻所未闻,堪称妖孽。周东飞不说,她也没仔细想过这一点。
“可是……你借刀杀人过!”清芳也不顾老爹在场,开始强词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