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髓儿得令, 背对着众人开始击鼓, 姬央轻轻笑了笑才将手里的墨龙不慌不忙地递给她手边的王夫人, 王夫人飞快地抛给了下手的儿媳妇。
鼓点停时, 墨龙正好停在王成媳妇的手里。
王成是王恪的大儿子, 素有贤名, 雅善诗赋, 可惜却不是虎狼的对手,加上王成和弟弟王真内斗得厉害,王真勇武有力, 可惜是庶出,又是幼子,压不住军队里的那些老油子, 最后反而让王忱这个叔叔捡了个便宜, 当然如今胜负还未最终见分晓,是以每个人都还端着的, 王家面上瞧着也还算和睦。
此时王成媳妇窦氏从签筒里抽了一签递给玉髓儿这个令官, 玉髓儿将签条打开之后朗声念道:“抽此签者学犬吠十声。”
“什么?” 窦氏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惊讶得当时就站了起来。
玉髓儿便将内容又念了一遍, 窦氏才知道自己并未听错, “这,这是什么令?”
姬央很不悦地看向窦氏, “击鼓传花令啊,你这是想耍赖吗?”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我从没遇到过。” 窦氏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 怎么肯当众学狗叫,“也太过粗鄙了。”
姬央脸色一沉,“粗鄙不粗鄙,你说了不算。我在宫里就是这样玩的。”说实话这对姬央都是小儿科了,还有玩得更过分的。
“你说没遇到过,现在不就遇到了。刚才已经说明白了的,不想行令也行,这行了令又来反悔是何道理?”姬央满脸寒霜地道:“咱们可是立了军令的,难道建威将军手下的军士也如夫人一般么,视军令为无物?”
姬央这话可就诛心了。
王夫人的大儿媳妇全氏赶紧出来打圆场道:“公主莫怒,咱们也是头一次这样玩儿。大嫂,说好的愿赌服输,公主也是行令者,若是公主抽到想必也不会耍赖的。”
众人一想也是,姬央也是有可能抽到此签的。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姬央很爽快地道:“这是自然,本公主行令还从没有耍过赖皮。”
王家本就不同心,王忱的几个儿媳妇见素来文淑的大嫂吃瘪自然也乐得看热闹,更是起哄着窦氏赶紧学犬吠,省得扫大家的兴致。
窦氏也是有脾气的,当下就想甩脸子走人,可一时又想起自己夫婿的嘱咐,叫她务必讨好安乐公主。安乐公主在天子面前说一句话,比别人说一万句都管用。
不管王忱如何能耐,只要中州天子敕封王成为并州刺史,那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接管他父亲留下来的兵权,王忱若是有异议,便只能造反。虽说这是迟早的事情,但并州如今并未筹备妥当,王忱不会轻举妄动。只要中间能给王成一年时间,他就有信心能收服人心。
但这些理由也不足以叫窦氏放下身段,最后还是王夫人开口,“却没想到大少奶奶是这样出尔反尔,不尊令之人。也罢,若是不肯,那就罚出席外,替咱们斟酒。”
窦氏松了口气,想着斟酒就斟酒吧,总比学那犬吠好。
姬央不乐意了,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这种没有游戏精神的人。看别人出丑就乐意,轮到自己就各种推诿。“那可不行,若是放在别人家也没什么,只是王家乃将门,这军令也是随便就能违背的?”
这就是有意难为人了。只可惜王家上下不齐心,几个妯娌都等着看王成媳妇的笑话。
王真媳妇刘氏道:“公主说得是,大嫂如此,若传出去叫大哥的脸往哪儿搁,还怎么在军中立威?”
这可是踩中窦氏的痛脚了,夫荣妻贵,妻辱夫没。只是她哪里肯学犬吠,只梗着脖子不语。
一直默不作声的王晔媳妇林氏道:“史书上有一则故事,说的是汉初,吕后大宴群臣,朱虚侯刘章受命监酒。刘章对吕后道:臣,将种也,请得以军法行酒令。”林氏在“将种”二字上加重了音,窦氏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自然听过这个故事,不由打了个冷颤。
林氏继续道:“吕后予以准许。席间有一吕氏子弟醉酒逃席,刘章拔剑追而斩之。并想吕后报告说:酒令如军令,有逃酒一人,臣谨行军法斩之。”
席间一下就静默了下来,本是玩乐之事,此刻却显得杀气森森。王忱一家和王恪的儿子之间虽然表面还保持着平和,但暗地里早已经是血仇深深,光是王成就已经受了三次刺杀了。
窦氏看着王夫人和林氏那满含刻毒的眼睛,心道糟矣,平日她们不敢明着动手,但现在座中有安乐公主,这些人歹毒之极,就怕借着安乐公主杀了自己,还叫自己有苦无所诉。
窦氏和林氏心里实则还有一则故事,那就是苏后于酒宴上杀姬姓宗室弟子之事,那人也是逃酒令,苏后便引了上面一则故事,将之推出去斩杀。
这里是王忱的花园,窦氏心中一寒,到底没有和安乐公主以及王夫人抗衡的勇气,雪白着一张脸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道:“先才是我的不是,酒令大如军令,我自当遵守。”
窦氏此话一出,席间顿时又热闹了起来,王夫人和林氏瞬间就换了一张笑脸。
窦氏看着众妯娌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想着她倒要看看这些人抽到签纸的时候又是个什么模样,是以她也全当破罐子破摔,竟真的学起了犬吠,惹得一众贵妇笑个不停,连旁边的丫头都快憋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