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妻问“惠儿什么时候回来?”
少年道:“不知道。”
过了几日,少年对李妻道:“姐姐回来了,随从很多,多备些饭菜。”说话间将桌椅搬到中堂,招待来宾,口中道:“姐姐先坐下休息,不要太悲伤。”李妻见他忙忙碌碌,但屋中空空荡荡,并无半个人影,不免十分奇怪,少年解释道:“人鬼有别,姐姐虽然就在附近,可惜你们却瞧不见。”
又过一会,少年走出门外送客,焚纸祭酒,回来禀告:“随从车马已先行离去,姐姐问娘亲:以前她睡觉用的那套绿棉被,就是被烛火烫出洞孔的那一件,还在吗?”
李妻道:“在。”忙打开箱子找了出来。
少年道:“姐姐吩咐说:她累了,想回闺房歇息,命我将被子给她送过去,明天再来与娘亲叙旧。”
李妻道:“惠儿的房间我一直给她留着,你快送被子去,快去。”
小惠生前,与东邻赵家女儿是闺中密友,这一晚赵小姐睡梦中见到小惠前来,音容笑貌一如往昔,跟自己说“我已经化为鬼魂,从此与父母山河永隔,想借你身体一用,与家人见上一面,你别害怕。”
第二天清晨,赵小姐正与母亲说话,忽然间倒地昏迷,过一会又慢慢醒转,对赵母道:“岁月催人老,小惠与婶婶分别才不过数年,不想婶婶已经满头白发了。”
赵母莫名其妙,叫道:“女儿,你疯了吗?”
赵小姐微笑不答,盈盈拜了两拜,转身出门而去,赵母心知有异,悄悄尾随在后,只见女儿一路疾行,很快就走进李府。
一进大厅,赵小姐便抱住李妻大哭,李老太惊慌失措,半晌说不出话来,赵小姐道:“孩儿昨天回来,身体疲劳,没顾得上与母亲说话。女儿不孝,中途抛下父母,害你们日日思念,罪莫大焉。”
李老太又惊又喜,颤声道:“你是惠儿?”
赵小姐点了点头。
李老太神色欣慰,笑道:“惠儿,听说你在下面荣华显贵,我很高兴。但你此刻已是冥王儿媳,以后要恪守妇道,知道么?”
赵小姐道:“孩儿明白。母亲放心,相公待我很好,公婆也很疼爱,并不因女儿相貌丑陋而嫌弃。”小惠生前喜欢以手支颐,赵小姐说话时频频用手托着下巴,神情动作与小惠酷似。
过了没多久,詹少年跑进来说“接姐姐的人到了。”
赵小姐起身拜别,哭道:“孩儿走了。”话刚说完便昏倒在地,过了半晌方才苏醒。
几个月后,李化忽染重病,求医问药都不管用,少年道:“这是恶鬼索命,阿爹没救了。有两个恶鬼坐在阿爹床头,一个拿着铁杖,一个拿着麻绳,怎么哀求都不肯走。”
李老太哭着准备寿衣,到了黄昏,少年叫道:“闲杂人等回避一下,姐夫来看望阿爹了。”过了一会,少年抚掌大笑,李老太问他“你笑什么?”
少年道:“我笑两名恶鬼,一听姐夫来了,吓得浑身颤抖,躲到床底做起了缩头乌龟。”
李老太问“恶鬼呢,眼下在哪?”
少年道:“被姐夫用铁链锁起,绑在马鞍上带走了,真是大快人心。娘亲不用再哭,阿爹很快就会康复。姐夫临别时说:他会乞求冥王,赐给阿爹阿母百年寿命。’”
李老太闻言,转悲为喜,到了晚上,李化病情果然痊愈。
往后的日子,少年专心读书,由于性格聪颖,十八岁就考进县学,仍然时不时说些阴间鬼事。邻里乡亲但凡被恶鬼缠绕生病,少年一一指出恶鬼位置,用火一烤,病情往往不治而愈。
由于屡屡泄露天机,少年得到鬼神惩罚,身染恶疾,浑身青紫,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自此后收敛性情,再也不敢胡言乱语。
第六十七回 胡四姐
尚生,泰山人,独居书斋。
时当初秋,半夜寂静,银河高悬,明月在天,尚生徘徊花阴,遐想连篇。忽然间一名女子翻.墙而入,笑道:“秀才在沉思什么?”
尚生睁眼观看,女子美若天仙,大喜,两人相拥上床,一番云雨,那女子自称姓胡,名三姐,问其来历,女子笑而不语,两人约定:今后时常见面。
自此,女子夜夜光临,这一晚两人促膝灯下,尚生目不转睛瞧着女子,胡三姐笑道:“公子虎视眈眈瞧着贱妾,到底想干什么?”
尚生道:“三姐美若红叶碧桃,真是百看不厌。”
女子笑道:“贱妾蒲柳之姿,公子便如此亲睐,要是见到我四妹,还不知如何神魂颠倒呢。”
尚生求道:“请姐姐帮忙,无论如何也要让我见上四小姐一面。”三姐答允了。
第二天晚上,胡三姐果然带着妹妹前来,胡四姐年方十五,生得荷粉垂露,杏花润烟,嫣然含笑,媚丽欲绝。尚生狂喜,请姐妹二人坐下。三姐言笑晏晏,四姐却是俯首低头,默不作声,时不时用手拉扯衣角。坐了一会,三姐起身告辞,四姐欲与之同行,尚生急了,死死拽着她衣服不放,目视三姐,求道:“好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啊。”
三姐笑道:“狂郎性急矣,妹妹还是留下来吧。”
胡四姐默默不语,三姐微微一笑,自顾去了。屋中只剩下孤男寡女,两人解衣欢好,肢体交缠,互诉平生。
四姐自称狐妖,尚生贪恋美色,亦不觉奇怪,四姐说道:“我姐姐为人狠毒,已经害了三条人命。但凡男子被她迷惑,必死无疑。贱妾有幸得公子宠爱,不忍见你丧命,以后不要再跟我姐姐来往了。”
尚生闻言畏惧,问道:“我该怎么办?”
四姐道:“贱妾虽是狐妖,但也曾修习仙人正-法,我替公子写一道灵符挂在门上,应当能使姐姐知难而退。”
拂晓时分,胡三姐果然前来,一见灵符,望而却步,叹气道:“小妮子真够负心,刚觅得如意郎君,转眼就把我这位红娘抛在脑后,你两人命中有缘,我又不嫉妒,只求分一杯羹,何必如此绝情?”摇头苦笑,径自离去。
过了几天,四姐有事外出,嘱咐尚生在家好好待着,不要乱跑。尚生满口答应,其实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一日尚生一时兴起,出门眺望,只见山下树林密集,苍莽中走出一名少妇,颇具风韵,盈盈朝自己走近,笑道:“秀才何必整日迷恋胡家姐妹?她二人有什么好,又没钱又没势,哪比得上我?”从袖中拿出一贯铜钱递给尚生,嘱咐道:“公子先去买些酒水,奴家回去准备菜肴,今晚咱们好好乐一乐。”
到了晚上,少妇果然前来,带了许多下酒菜,烧鸡火腿,应有尽有。两人坐定,少妇抽出一把薄如叶的小刀割肉,切成一小片一小片佐酒,酒酣耳热,一男一女熄灯上床,相对而眠,极尽放-荡。
次日天明,少妇起身穿鞋,忽听得脚步声急促,胡家姐妹怒气冲冲闯了进来,情敌见面,少妇吓得脸无人色,仓惶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