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当然知道这点,她又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只可惜,陈嬷嬷今天这趟出门,终究是未能成行,她出去不过半盏茶功夫,便急步奔回里屋,一手掀起门帘子,嘴里惊慌说道:“太夫人,太夫人。”
姜氏见此情形,心下猛沉,陈嬷嬷是多年老人了,没有大事是不会如此惊慌的。
她面上温婉的笑意立即一收,重新挥退刚进来伺候不久丫鬟们。
待丫鬟们鱼贯退下后,姜氏马上问道:“嬷嬷,出了何事?可是轩儿闹出幺蛾子了。”
姜氏柳叶细眉紧蹙,她当即就是想到这个,要是如此,这个乱子可不小。
难道轩儿去求他兄长同意婚事,而他那兄长同意了?
姜氏眉心紧蹙,这不该啊,轩儿兄长不可能同意这件事。
“不,太夫人,不是二爷。”陈嬷嬷面上犹带惊惶,她对上挑眉疑问的姜氏,慌不成声地说道:“是,是咱们布置在家里的人手,突然就被全部撸下来了。”
“涉及的人手,全家都被查抄,大管事将他们关押在一起,听说即日便要卖出去。”陈嬷嬷面色紧绷,心头仍悸。
陈嬷嬷心下沉沉,宣平侯府这种累世勋贵,府里是基本不怎么在外头买人的,因为一代代繁衍下来的世仆就多得用不完。
这些世仆伴随主家绵延,知道主家不少秘辛,主家若要发卖这些世仆,是断然不会给他们发言的机会。
平常皆如此,更被提现在京中风声鹤唳,已经到了陈嬷嬷这种内宅仆妇都有所耳闻的时候了。
这些被卖出侯府的下仆,是不可能有好去处的,若能被人牙子卖到封闭矿场、煤窑之类的地方,灌下哑药干一辈子活,这便已是很不错的下场了。
大管事这一举措雷厉风行,肃清钟瑞堂人手的同时,也狠狠震慑了其他下仆,经过这么一着,事后她们再想布置人手,怕是很难很难。
更让陈嬷嬷心颤的事,能在宣平侯府抬手间便干净利落干成这事的人,不作第二人选。
那么也说明了一个事实,便是她们多年来的一举一动,皆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看着。
陈嬷嬷越想越惧,她冷汗浸湿里衣,惊慌猛地抬头看向罗汉榻上的姜氏。
姜氏闻言后瞬间僵住动作,陈嬷嬷能想到的,她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她放置在靛青色裙摆上的手微微颤抖。
多年苦心经营,几乎被一扫而空。
她将视线投到炕几上的茶盏处,姜氏想得更深,多年不动,怎么就今天动了。
看来,她这继子对侯府的掌控力道,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手段也非同小可,这一下子,是狠狠打在她的七寸处。
内屋死寂一片,久久之后,姜氏的声音方响起,“嬷嬷,你先不要急。”
姜氏抬起头,昔日婉和的声音此刻沙哑一片,她对陈嬷嬷吩咐道:“咱们早年布下的那几个暗子,他是不可能发现的,你不要再联系她们。”
这几人,是秦立远未承爵前便布下,姜氏自有掣肘她们的办法,她这继子太厉害,未有动作前,决不可轻动让其察觉。
姜氏抬起眼帘,赫见刚才还算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此刻已布上几条明显的血丝,为她清秀的面容增添上几分狰狞。
“倘若他日有需要,再联系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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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约摸申初时分,宣平侯府角门打开, 驰出一辆篮蓬独驾小车。
小马车踢踢踏踏, 从城西一直驰往城东, 几乎横穿了整座京城,最后来到城东偏南处的一处宽阔胡同。
这胡同干净整洁,闹中有静,里头基本都是平正的二进院落,环境很不错。
篮蓬马车在胡同中段一户人家门前停下, 驾车的马车夫抬头, 望了一眼前头匾额上“周宅”二字。
是这里了。
车夫跳下车,两步上了台阶, 提起黑漆大门上的黄铜门环, 大力叩响。
里头有门子应道:“别拍啦,来了。”
片刻后,黑漆大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来。他打量了扣门人两眼,见对方约摸二十来岁,身穿深青色细棉袍子, 身上很干净整洁。
中年门子有幸见识过勋贵人家做派, 来人衣服样式一看便是大户人家世仆打扮, 他觊了一眼门前马车,心下狐疑。
这秦二爷不是回去了吗?他家来京城不久,也不认识其他大户人家啊?
但中年门子也不敢怠慢,京城这地界, 夸张说句话,一个牌匾砸下来,砸中十个有七个都是有些背景的。
他随即拉开大门,陪着笑脸道:“这位小哥,时候都不早了,不知你有何贵干?”
青衣家人没说话,只退后了一步。
同时,篮蓬马车的车帘子被一把撩起,中年门子闻声望去。
只见小马车里头,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探出头来,她梳着圆髻,已有花白的鬓发上簪着分量十足的金钗,抬头淡淡说道:“告诉你家主子,就说宣平侯府太夫人遣人与她说话。”
话罢,老妇人放下门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