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眼睛眯了眯。
郑明成声音温和,但眼神却如冰,若不是同为今上心腹的同僚家中实在没有适龄嫡子,他郑明成的掌上明珠,怎能屈就于这么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侯府次子。
不用儿子多说,若逮住那人真是秦二,郑明成宁愿将爱女养在家里一辈子,也不会嫁予这么个寡廉鲜耻之人。
之前,妻子寻摸一番,看好了这个秦二,是跟郑明成商量过的。
郑明成身为今上心腹,如今京城乃至整个官员体系党争激烈,他与人交往时需谨慎万分,无论哪一党不敢随意沾边,以防落在老皇帝眼里产生不良的后果。
同僚交往皆如此,更别说是结儿女亲家这般的大事。
其实,这才是郑玉薇身为国公府嫡出长女,议亲路上如此艰难的根本原因。
他愧对爱女,却无可奈何,只因郑明成身后背负着的,是偌大的安国公府以及整个郑氏一族。
如今为郑玉薇选婿,确实如杨氏所言,不过就是矮子里挑高个罢了,只是他们夫妻却无计可施。
郑明成得知秦二此人后,派出心腹将其仔仔细细打探清楚,确定秦二此人虽无大才,但人品尚可,且亦不似个贪花好色之人。
女儿嫁予对方,日后背靠宣平侯府与他家,平步青云虽不能,但富贵稳妥的日子还是可以保证的。
郑明成将秦二乃至秦家推敲了个彻底,这才对妻子点了头。
谁知道,这个目测人品尚可的秦二,现今竟一而再地出幺蛾子。
郑明成冷冷地哼了一声。
郑霁元见状,心头大石立时放下,他余光瞥见父亲身后急步赶来的大管事郑高,于是拱手对郑明成说道:“父亲,孩儿先行告退。”
“嗯,”郑明成点点头,温声说:“去吧。”
目送儿子身影走远后,郑明成回身,正好看见已经来到面前的郑高。
“奴才见过主子。”郑高年约四十,身材高且瘦,他上前躬身作揖,给主子行礼。
“起来罢。”郑明成负手举步,离开更衣的屋子,往一旁安静处行去。
郑常会意,连忙低头跟上。
郑明成吩咐左右稍退,只留下郑常在跟前,随后,他小声而简短地吩咐了一番。
郑常闻言虽惊诧,但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仔细听过主子吩咐后,他立即躬身退下,匆匆离去。
郑明成弹了弹衣袖,垂目哼了一声,便举步往戏台子方向行去。
郑常跟随他多年,这些小事自然不在话下,郑明成从不将周秦二人放在眼里,这两人要是真搭上了,他肯定对方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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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明媚,日头渐高。
小凉亭附近种了很多花树,淡雅如浮烟的花香缓缓浸入郑玉薇的心扉,她站在凉亭上目送弟弟身影走远,片刻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芬芳的气息。
自然清香溢满胸.腔,郑玉薇徐徐吐了一口气,只觉心里头一拂之前的紧张焦急,无端畅快起来。
她微微一笑,缓步走出凉亭,仰目看了看一碧如洗的天空,今天天气真好,确实是个好日子。
“咱们回去吧。”郑玉薇声音有些轻快,微笑吩咐道。
“是,姑娘。”良辰一干人也很高兴,她们荣辱全系于主子一身,主子好了,她们才有可能好。
郑玉薇低头举步,正欲踏上回廊,蓦然间,有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袭上心头。
她一惊,反射性侧头,循着感觉往左侧看去。
蜿蜒曲折的抄手游廊旁边,栽有一颗粗壮的海棠花树,虬结曲折的老枝干舒展摇曳,那花树下站着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
他身穿宝蓝色麒麟纹锦缎直缀长袍,春日的阳光洒在花树上,枝条的阴影打在他身上,宝蓝色在阳光下色泽纯粹而鲜亮,而阴影下的却遮成昏暗的墨蓝色。
蓝色明明暗暗,而男子袖口衣摆绣着的银色云纹,却在阳光下分外闪耀
这是一个威仪十足的男子,他光是轻巧地往那地儿一站,赫赫之势便扑面而来。
而他正直直看着她。
是的,这个不怒自威的男子此刻静静站在海棠树下,黝黑明亮的眼眸盯着郑玉薇,一眨不眨。
郑玉薇偏首,视线刚好与他对了个正着,她一愣,片刻后,使劲地眨了眨眼睛,那人却还在。
显然这并不是她的错觉。
这男子郑玉薇刚刚好认识,他,他竟是秦二的兄长,宣平侯秦立远。
郑玉薇早上刚见过他,虽然隔了一层屏风,但她可以肯定,就是这人没错。
一瞬间,郑玉薇很有些错愕,她定了定神,再次抬起眼帘,往前看去。
这在此时,又一阵春风拂过,粉色的海棠花瓣纷纷扬扬,落在秦立远的头上身上,然后再落在地上。
郑玉薇眨了眨眼睛。
而秦立远则站在原地,一直不错眼地看着她,他眼神很深邃,如浩瀚大海,暗藏汹涌,晃眼间,目光仿若带有万语千言欲诉,只是待她再留神一看,却又平静若水。
这男人的眼神实在很强势,被他这般注视着,郑玉薇的心尖无端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