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月眼神复杂地看我一眼,叹了一口气,柔声安慰我道:“放心吧,我昨天已经向你们科里请过假了,他们会安排医生管你的病人的,你们科主任还让你安心养病,说如果方便,可以转回自己医院,能得到更便利的治疗!”
我很是感激地看欣月一眼,这个欣月,做事情真是有条有理,考虑问题周全细致,商诗当初如果不是有她这个得力助手,估计很难将潘天高那座庞大的商业大厦玩转。想到这里,我才蓦然意识到欣月没有上班这一事实,连忙问道:“对了,欣月,你这两天没去上班,会不会影响公司的工作啊,我这没什么事了,要不,你赶紧回公司吧,我再躺躺下午也出院了!”
欣月急声嚷道:“不行,你这个样子怎么出院,亏你还是个医生呢,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无奈笑笑,想了想道:“那我就再养一两天,不过,我也基本好了,不需要专人照顾了,你就安心回公司工作吧!”
我这话说完,欣月的脸色突然黯淡下来,顿时呈现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惊诧道:“怎么啦?欣月,发生什么事了吗?”
欣月眼里闪过一丝凄色,摇了摇头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他们不是认为潘天高是商姐暗害的么,所以官方派驻一个工作小组暂时接管了公司,可能他们认为我跟商姐过从甚密,所以很多事务已经不让我参与了,给了我一个闲职,我去不去都无所谓了!”
我啊呀一声惊叫道:“天啊,他们怎么能这样呢?就算商诗姐真地杀了潘天高,跟你也没有关系呀?这些人也太不讲道理了!”
冷欣月苦笑道:“呵,李医生,你太朴实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在我们这个国家是千百年来颠扑不破的真理,有真理在此,谁还跟你讲道理!”
我脖子梗了梗,却如鲠在喉,一句话说不出来,半响,我才凄然道:“难道真地就要改朝换代了吗?难道他们一手遮天就可以将天子换掉?”
冷欣月绝望地摇了摇头,凄苦道:“李医生,难道你还不能面对现实么?在我们抱头哭泣的那天夜晚,我想你应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吧!我这些天静下心来后也一直在想,通过分析种种迹象,我脑海里有了这么一个初步意象,商姐是为了替她的初恋情人以牙还牙而投毒害了潘天高,而警方则很可能认为商姐是为了霸占潘天高的财产而毒害了潘天高,不过不管什么原因吧,潘天高的地产王朝更换天子是必然的了,只是让我有点缓不过劲来的是,这更换行动也太迅速了,甚至让我不得不开始考虑,上头如此关注这个案子,会不会和潘天高的庞大遗产有些什么联系?”
我听得心里直发苦,皱着眉头道:“欣月,你的意思是上头有人想要借商诗姐落难之际,觊觎潘天高的遗产?”
冷欣月惨淡一笑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这已经不是我们所能管的范围了,如果潘天高的遗产不能归属于商姐,它最后属于谁,跟我们又有何干呢!”
听着欣月这么苍凉地叙述商诗及她公司的将来命运,我的心就象被浸泡在酸水坛子里一样酸苦,我愁肠百结,思绪纠缠,心道,难道我和商诗的一切,真地就应了那句古语:此情只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冷欣月对我照顾得真是无微不至,完全把我当作了一个瘫痪在床的病人看护,跑前跑后的,一会一小勺一小勺地给我喂水,一会将水果切成小片小片地喂给我吃,剩余时间就一边陪我闲聊一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输液管路,里边稍有风吹草动,就紧张地跑到门外去喊护士,由于她给我喂了太多的水和水果,所以我不得不面临带着输液管路上卫生间的困境,结果她就毫不避讳地高举着点滴瓶陪我一起上厕所,我好不尴尬,但没有办法,只好先让她闭上眼睛,我才能红着脸解下裤带咻咻。
吃午饭的时候,我没有任何胃口,欣月也不勉强我,只见她从上午拎回来的塑料袋里掏出一包麦片来,原来营养保健品她也已经给我买好了。
我心里一股热流涌动,真地太感激她了,要不在苦苦守侯商诗的这些艰难岁月里,我很有可能支挺不住,先商诗一步离开这个人世呢!
她搅动勺子的动作很专业,脸上也是一副认真的神情,估计是这些天替福娃泡营养液训练出来的水准,想到这里,我便问她:“欣月,你昨晚是不是也在这里陪我,那福娃呢,你将她安置到哪里了?”
欣月头也不抬道:“我将他放在我父母家里了,让他们帮着照看几天,我没跟福娃说你的情况,只是骗他说是我要出差几天,这小孩,心思重,不想让他太焦虑了!”
真地是难为欣月了,让她为了我和商诗付出这么多,连她的家庭都被牵累进来,只是遗憾的是,我和商诗这辈子可能是报答不了她了,但愿福娃长大以后能够感恩戴德替我们弥补遗憾,他妈妈曾经叮嘱他要他报答我,就让他转达到欣月的头上吧!
我在医院再住了两天,想着商诗,想着福娃,想着我的那些病人,就再也住不下去了,无论欣月怎么劝阻我,我也坚持着要出院了。
欣月拗不过我,但却向我提出了条件:“你要出院也可以,但是必须跟我回别墅,如果你还要到那个墙角下去守侯商姐,就是打死我,现在也绝对不能让你出院!”
我无声苦笑,欣月真是机灵,一猜就猜中了我的心思,看到她那么决绝的神情,我知道她是当真了,低头想了想,觉得回别墅养几天,陪陪福娃,然后再来守侯商诗,基本上还可以接受。要不在这医院里呆着,牵累了太多的人,欠下的感情债太多,也不好。便点头答应了欣月的条件。
当天,欣月就手脚麻利地给我办了出院手续,将一切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给我换上了舒服干爽的衣裳,她和商诗真不愧是一对出类拔萃的姐妹花,一样地心灵手巧,温柔贤惠。
在出院之后,我也向冷欣月提出了条件:“欣月,要我回家可以,但是必须让我先去墙角探望一下商诗姐,否则,就是打死我,现在也绝对不会跟你回去!”
冷欣月无声笑笑,凄苦地点点头,很是爽快。
其实我知道,她自己也很想去看看呢!
我们俩默默无声地开始穿街走巷,路上,我惊奇地发现路旁各大小超市商店的门口人流骤然增多,而路上的行人也都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莫非要过年了?我抬眼看向欣月,用眼神询问她,她寂然无声地点头。
感觉到街头这种万家团圆的年味,想着高墙里的商诗,心里的酸苦难以自持地漫溢开来。
我们一直没有说话,小心翼翼地各自保持着心中的那份伤悲,避免互相触发引发洪水泛滥。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来到了我曾经昏迷过的那块热土地。
我指着地面上我那个尚未被风沙完全消除的人形痕迹,对欣月自嘲道:“瞧,欣月,这就是我和商诗姐相会的地方,你看象不象两个相爱的灵魂痴缠在一起构成的印象!”
欣月面容一抖,眼里就晶莹闪亮开来,咬着嘴唇悲戚地看着我,不发一言。
我不敢再激她,只是静静地仰起面孔,朝着商诗的方向,闭上眼睛默默地构想了一下商诗的形象,然后我身心里压抑的激情突然象山洪暴发一样喷涌,我猛然张口呼喊道:“商…诗…姐…,你还好吗?小智和欣月来看你了,如果你听到了我们的呼唤,就请你也大声回应一下,好吗?”
喊完之后,我忙不迭竖起耳孔,试图从空际轰隆隆的气息中去仔细辨听那来自商诗的回应,然而,只有我悲狂的呐喊声在幽深的看守所上空飘渺摇荡,逐渐衰微,最终消融在广漠的天际,然后,整个上空又转为一片空白。
我长长喷吐了一口气息,心里得到了些许安定,这一阵子,面对我的女人陷入绝境,我一筹莫展,心里憋屈了很多苦楚,我很想呐喊,即便它是如此地苍白。我的女人,如果你听到了,就请振作起来,在这最后的日子里,一定要和我共同面对!
我回头笑看欣月,发现她在咬着嘴唇流泪,嗓子里嘶嘶做响。我走过去,很爽朗地拍了拍她娇弱的肩膀,毫不在乎道:“走吧,好妹妹,过几天,我们再来看商姐!”
我毅然转身,走了好几步,发现欣月没有跟上来,就又走回去,一把拽着她的胳膊,她终于听话了,启动了她伤心的身躯。
第205章 和冷欣月回家过新年
我们先开车去的欣月的父母家,也是在这个城市东部一个街区里的简陋巷子里,巷子旁边有楼房也有平房,都一副灰暗破败的样子,显然是城市平民聚居区,欣月父母的家在一栋四层简易楼房里,房间也就两室一厅,和我租住的那个棺材盒子所在的房间十分类似,欣月打开门,我们走进去的时候,福娃正和一个老妇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气氛还算融洽。
老妇人看到欣月,欣喜地站起来迎接,嘴里欢快地说:“月儿,回来了啊!”
其情款款,其乐融融,很是让我感慨。
福娃看电视很投入,起初没有在意有人进来,听到老妇人喊月儿,才抬起头来,看到了我,愣了半天,才猛地站起来,哭号着向我奔了过来,一把扎进了我的怀里,小身子一拱一拱的,不知道有多伤心,我眼眶都被他弄湿了。
欣月对着老妇人介绍道:“妈,这个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李医生,福娃的干爸爸!”
我忙对老妇人友好地笑,点头说:“阿姨好,劳烦您照顾福娃这么久,真是感谢您了!”
老妇人脸上也是一脸的风霜,应该吃过不少苦,她热情地说:“原来是李医生,快进来坐,经常听欣月说你医术高,人品好,今天可算看到真地了!”
老妇人的话很风趣,我咧嘴笑了笑,把伏在我腰腿处饮泣的福娃一把抱起来,走到沙发上放下,他脸上已经哭成了个小花猫。我鼻子有点发酸,忙掏出纸巾来,先给他擦干净了,然后象征性地给自己擦擦。
老妇人给我倒了一杯茶,递给我时说:“李医生先坐坐,我现在就去做饭,在家里吃顿便餐!”
还没等我说话,她就返身进了厨房。
我看向冷欣月,欣月对我安静地点了点头说:“吃完饭再走吧,反正回去也是一样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