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回来当天,谢姑妈才真真坐在床头哭了一场。
是高兴的。
儿子走到这一步,她这当娘的就算是突然有个啥意外合了眼,她这辈子都不觉得有遗憾。
和宋婆子一样,谢姑妈也觉得功名考到举人就顶了天,再往上,想都不敢想。
不过谢正提出要上京春闱的时候,谢姑妈没拦着他。
要换了以往,她会觉得中举已经了不得,没必要再花些冤枉钱上京,举人能去衙门谋个差事当个小官每月有俩俸银,当京官压根儿就不是他们这种泥腿子出身的人家能肖想的。
可今年不同,他们家挖了鱼塘,隔几日就去镇上卖卖鱼虾,村里偶尔也会有人来买,收入不错,家里多的没有,供谢正上京的钱还是能拿出来。
谢姑妈真没想多,只是抱着让谢正跟着宋巍去京城见见世面的心态,想着等回来,儿子就该收收心干点正事了。
这会儿当嫂嫂的却告诉她,她儿子中了!
中了啥?
比举人还体面还有脸的功名。
具体是啥,谢姑妈也说不上来。
不过那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考了这个功名就有机会在京城当官,能彻底改换门庭。
……
缓过神来,谢姑妈忙往手背上掐了一把,感觉到疼,才意识到自己没做梦,二嫂说的都是真的,她儿子真考中进士了!
“那谢正这小子咋不来封信呢?”
谢姑妈忧心忡忡。
哪怕再为儿子出息了高兴,头等关心的,还是儿子的安危,生怕他在那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有个三长两短。
“我们家三郎不也没来信吗?”宋婆子道:“元宝说了,这回不写信,全让他捎的口信,你别傻站在外头,快进屋让元宝给你说说谢正那小子要跟你说点啥。”
姑嫂俩前后脚进了堂屋。
宋元宝从温婉的西屋回来,细致地给谢姑妈汇报了情况,说谢表叔还要再考一场试才能确定是不是要一直留在京城,这会儿考试时间没安排下来,就没把自己考中进士的消息放回来,让谢姑妈他们在家安心等消息。
知道儿子没出事,过得还挺好,谢姑妈胸口一阵阵舒坦。
又问宋元宝,“你爹这是确定要留在京城了?”
宋元宝点头,“皇上赐了探花及第的匾额,我爹如今是京官,自然只能留在京城,我这次回来,就是照着我爹的意思要把我娘和爷奶都给接走的。”
亲娘诶,皇上亲自给赐了匾额?
谢姑妈听得瞠目结舌,“那咱老宋家以后就不是泥腿子了?”
“嗯。”宋元宝耐心地说:“宋家祖上几代贫农到我爹这儿就没了,我爹是进士及第,我娘就是官夫人,爷奶是官老爷家的老太爷老太太,往后我爹要是升了官,没准还能为我娘和我奶挣个诰命。”
这些官方话,谢姑妈听不太懂,反正她就知道一件事,三侄子出息了,在京城当官了,老宋家的门楣往后得高人三分,这叫改换门庭。
见谢姑妈满脸羡慕,宋元宝又说:“表叔是进士出身,只要他这次考试能发挥好留在京城,过不了多久,他就得来信让姑奶奶你们全搬去京城。”
谢姑妈听得一愣,“真的?”又疑惑道:“你表叔考得不是没你爹好吗?他为啥也能留在京城?”
这个解释起来就有点长了,宋元宝心知自己说了姑奶奶也听不懂,就简单告诉她能的,只要考试过了就能。
这人还没走,谢姑妈就开始忧心上,“你表叔要是不回来,我们家那么大个鱼塘可咋整?”
刚挖出来一年多的鱼塘,里头的鱼虾全是她一个个喂养长大的,突然说要撂下走人,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宋婆子问她:“当官家老太太体面还是在家养鱼喂虾体面?”
“那还用说?”谢姑妈笑道:“肯定是官家老太太体面了,听着就舒坦,可我这不是搁不下吗?”
“再搁不下,你也不能卷吧卷吧扔兜里带走,真要走的话,找个懂行的卖了,兜着银子上京享清福去了你还操心鱼虾?”
谢姑妈长长叹口气,“真到了那会儿,我就是再舍不得,也得给人让出去。”
周氏一直在外头竖着耳朵听,想到宋婆子和她是亲家,人家跟着就要上京去当官家老太太了,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儿,可转头一瞅,自家有铺子,等将来生意做大了,没准比他们当官的还有钱。
周氏对当上官老爷的娘没那么执着,她那双眼睛里就只看得到钱,只要有钱,她就不比谁差到哪去。
跟着温父开了一年铺子,周氏也算是学了点经商头脑,听完这妯娌俩的话,就动了谢家鱼塘的心思。
只不过她前脚才进堂屋准备跟谢姑妈谈,宋二郎家两口子就急吼吼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