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那么远、整个都模模糊糊的,一定是听错了,郁辞怎么会在这里?她还在国内看直播呢。要不然就是在叫别人,什么小词啊小慈啊小瓷啊之类的。
然后紧接着,他又听到了一声“小辞”。
可能是身在异乡,对中文格外敏感;也可能是,这个称呼在他心里反反复复地被念过无数遍。哪怕是明知道听错了,哪怕是明知道不是她,薛忱也还是没有能忍住,抬起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远远地望了过去。
然后,他的下一个动作是,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简直怀疑是自己刚才打比赛打疯了精神失常了,再要不然就是眼泪湖眼圈了……否则怎么会觉得,他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郁姮买的票位置不错,在离中国队教练们几排距离的斜后方。是一个在赛场上看过来,不上心的时候发现不了、用心去找却又能很快就认出来的位置。
郁辞本来就一直在看他,见原本在和教练们拥抱的薛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抬头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傻愣愣地赶紧去揉眼睛。
郁辞一下子笑出了声来。
也许是这个熟悉的笑让他终于确认了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薛忱左右张望了一下、随即几乎是有些手忙脚乱地握住了观众席前的栏杆,眼看着就是恨不得马上翻到观众席上来。
郁辞赶紧冲他摇了摇头、竖起食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薛忱一下子停下了动作。
他还站在场下,短袖的运动服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了个透。
他身上披着国旗,仰着头定定地看着她。
郁辞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郁姮吓了一跳,赶紧从包里翻出了纸巾想要替她擦一擦,手刚伸出去却又顿了一顿,犹豫了片刻最后终于还是又收了回去。
也许,这个时候她是应该要哭的。
她手臂上,被她自己无意识掐出的指甲印还依然清晰可见,可想而知刚才看比赛的时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薛忱站在场下,看着女朋友忽然哭了起来,手足无措地像是也想要去替她擦一擦眼泪,可想起她刚才的摇头,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满是掩饰意味地抹了抹自己的眼泪。
两个人一个在场下,一个在看台上,居然就这么相对着哭了起来,场面实在是有些滑稽。邹睿和教练们顺着薛忱的目光自然也看到了郁辞,几乎是同时都愣了一下,随即教练们又都无奈地笑了起来。
邹睿拍了拍薛晨的肩膀。薛忱看了他一眼,就见竹马眼里满是揶揄的意味。
薛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我也才知道她来了。”
邹睿又拍了他肩膀一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嘚瑟吧你就。”
辣眼睛,拒绝狗粮。
本来只是兄弟间再平常不过的玩笑,这一拍肩也没怎么用力,谁知道邹睿这一巴掌下去,薛忱顿时就倒抽了一口冷气:“我靠你是看我脱团心存嫉妒吧?再拍明天我真要去打残奥了!”
“看把你能的!肩伤发作了还不消停!”邹睿吓了一跳,赶紧松了手扭头就急急忙忙去喊队医。
“比赛时候没感觉,”感觉到脑门儿上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薛忱抬头就见老何一脸又急又气地看着自己,赶紧讨好地笑了一下,抬起自己完好的那只胳膊揉了揉脑门儿,还不忘记回头对郁辞笑了一下。
几乎整场球都是正手强攻暴冲,对他的肩膀负担实在是太大了。比赛的时候神经紧绷一时间还没来得及又感觉,下了场放松下里,疼痛的感知能力好像终于又一点一点回来了。
郁辞听不清楚下面究竟在说些什么,只能看到几人都一下子变了脸色、围着薛忱的肩膀来回看,心里大概多少也有了些猜测。
很快,她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是薛忱的微信:“没事儿,刚才打狠了有点儿疼,一会儿队医来看看就好了,你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郁辞几乎是连眼睛都不敢眨、定定地盯着场下。好在几人的脸色都还不算太过凝重,应该确实没有大问题,郁辞这才稍稍放下了提到半空中的心,接过郁姮递来的纸巾,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