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谢君侯体恤。”
梁尚反应有点不对,姜琨稍稍一诧,不过也没太放在心上,只当他病体未愈反应慢些,遂起身,亲自把人送回营帐。
梁尚营帐距离中帐也就三四十丈,非常近,在门帘前谢过君侯相送,再目送姜琨回去,视线移了移,落在远处左后方星星点点的篝火营帐上,他不自觉蹙了蹙眉。
姜琨为什么要调整姜钦位置?他没避梁尚,梁尚也心知肚明。
但不知为何,在听到贾布吕德这两人名的时候,他莫名一阵心跳加速。
有一种莫名凉意从尾椎而起,瞬间窜上他的脑门。
他激灵灵打了寒战。
寒战后,一种心悸的感觉,他快步入帐,蘸墨刷刷几笔画了一个粗简的大营地形及布防图。
有了图更清晰,姜琨偏离中军中心点,贾布吕德梁汤三人正呈品字形从后拱卫着中帐。
梁尚记得很清楚,开战前这三人是分布左右翼的,不知何时渐渐聚拢在了后军。
后军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姜钦。
他垂眸,方才在中帐电光火石一瞬间,他无端端想起贾布三人的一个共同特点,那都是昔年老侯爷亲自提拔上来的心腹,两代老将。
梁尚召亲卫入内,问:“那边可有动静?”
先前,他吩咐私下留意一下姜钦。
只姜钦十分谨慎,并非临时留意一下就能窥破什么的,所以亲卫拱手禀:“禀司马,姜将军并无不妥。”
“这样吗?”
没有察觉问题,可梁尚并未因此打消疑心,反之他更加忌惮。
他并不相信巧合。
这世上哪来这许多巧合?尤其是这若有似无存在着蛛丝马迹的种种巧合。
他觉得不能再按捺下去了。
梁尚霍地站起,捻起那张粗简草图匆匆往中帐去了。
……
“我总觉得不安。”
梁尚深揖:“请主公恕尚擅自揣度之罪。”
“公纪何罪之有?”
姜琨一个箭步上前,将梁尚扶起,他抿唇:“我还要嘉奖公纪查我所缺之功。”
他眯了眯眼,声音已经转冷。
有些东西不说犹自可,一旦注意上就疑心顿生,更何况是一直心存提防的姜琨?
“这么些年过去,我险些忘了,我父亲是极重他的。”
长子嫡孙。
姜钦是嫡长房所出的嫡长子,自幼又聪明伶俐,老侯爷从小的看重可想而知?
这种看重一直持续到重病中得悉丧子,才被姜琨取而代之。
犹记得当年丧报一到,老侯爷当场吐血,和姜琨抱头痛哭,哀哭过后才勉强撑起精神,亲自书写奏折快马送往京城,报丧及重新请封世子。
那时老侯爷重病哀痛,又得紧着在咽气前将青州军政二务移交到次子手里,根本就忘了姜钦。也就是封世子的圣旨到了,他一口气泄了,临终前一刻见了人才想起,遂把孩子招过来交到次子手里,让姜琨好好抚养成人,勿教长子香火断绝。
如今回忆起,姜琨心头一凛,会不会是父亲刻意为之?目的就是削减他心中的戒备。
如果真是这样,不得不说,这是有效的。需知兄长刚去世时,他还时不时犹豫是否要斩草除根,但随着时间渐过,这念头渐轻。
到最后,他跪在父亲病榻前,当着一众青州文武臣属的面,握着姜钦的手立下重誓。他遂彻底把那念头打消了,也就是不知事的五岁孩子罢了,兄长意外身故的事很顺利,若姜钦再死了,反而可能引发质疑。
于是改了主意,用姜钦刷出了一个厚待长兄遗孤的美名。
想到这里,姜琨笑了,笑过后叹:“我不如父亲多矣。”
安抚住他,兼顾了青州基业,同时保存了姜钦的性命并让他得到足够的重视和最优质的教育,不至于被养歪了成为纨绔。
对局势,对人心,把握得精准极了,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
姜琨叹服父亲。
叹过后,他笑意倏地一收,这个小崽子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成了气候!
幸好,有梁尚。
只到了这时,梁尚反而退一步,见姜琨目泛厉光,他道:“君侯,此事不过我二人猜测罢了。”
平时倒好,眼下正在大战当中,无缘无故擒杀几员大将,其中还有姜琨亲侄,实乃动摇军心之举。
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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