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没说,有些人不需要怜悯,显然卫桓就是。
就是这般一路小心翼翼,几经艰难,终于抵达泸水。
比预料耗时要更多一些,次日,已是届黄昏,阴沉沉的天冷风飒飒,姜萱忽似乎听见了水流声。
她蓦地一喜,撒了弟弟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头的高坡。
……
眼前视野开阔,高高矮矮的青黑嶙石,金黄的长草矮树,浩浩滔滔,有一条宽达百丈的碧水,正穿山过岭而来。
水流甚急,风刮过带来水汽,姜萱心内却喜,因她骤眼望去,已见坡下的江畔,隐约有一条小路。
小路被长草密密覆盖,时隐时现只能勉强辨别,显然罕被使用,但又何妨?有路就有人!
这附近必有人烟。
她正要回身说话,不想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卫桓清冷嗓音在耳边低低响起。
“噤声。”
姜萱心下一突,闭上嘴巴,忙顺着他力道俯下身体。卫桓的手往朝下方向斜斜一指,她赶紧望去。
乍一眼,并无异样;细细看,终于发现了端倪。却见那处茅草格外茂盛不少,原来是有几个人伪装安静隐于其中。
仔细辨,是甲兵。
姜萱一阵后怕,这是兖州兵暗岗,伪装确实到位,若非有卫桓,她姐弟两个难以发现,只怕就算摸到河边,也要直直撞出去了。
卫桓使个眼色,三人悄悄折返,绕路往上游而去。
他们要寻找人烟。
偏僻处都如此,乡镇村寨内可想而知?可是他们还是得在此设法。相较起山外一览无遗的平地,这边已算很好的了。
一路上又避开了三处暗岗,以及一次明搜,山中小道渐多且清晰了起来,左绕右绕,转出一处山壁,眼前豁然开朗。
下方是一处尚算平坦的大山坳,疏疏密密约有百来户屋舍,越往江畔越密集,尽头,河岸延伸出去一个原木搭建的大码头。
这是一个依附码头而生的乡镇,来往客船停泊补给,肉类食水都比山外便宜且好,有一定的生存空间。又因距离昌邑最多日余水程,若那边过分繁忙,这边还能分流。
此时天色已开始发暗,遥望那码头已停泊了大大小小十来艘船,其中一艘是刚到的,船客纷纷涌下活动筋骨或夜宿,码头却有一处岗哨,正一个个检查后才放行。
另一队人马冲上了船搜检,而第三队则持刀在水边来回走动,以防有人泅水潜离。
姜萱皱眉,这么偏僻的山坳,搜查竟也如此严密?
除去码头船上,她还留意到,下头的乡镇巡逻的兖州兵也不少。若是寻常公子女郎如她姐弟般武力低微的,只怕是插翅难飞。
卫桓道:“你二人留在此处,我下去看看。”
可以肯定,河道进出群山的上下游必设卡哨,这兖州军惊动不得。除非能将其全数杀尽,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只能暗地里设法。
姜萱看了卫桓一眼,他脸色仍苍白,只是事到如今,也无其余办法了,只得嘱咐:“你小心些。”
“若是力有不逮,莫要强撑,我们回山里再设法就是。”
卫桓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他绕下去了,身影渐不见,姐弟两个紧张,但也只能握着手安静等着。
再说卫桓。
兖州军大力搜捕,但分摊到各地人数总是有限的,这乡镇群山环绕,有身手的人总能窥得空隙。
卫桓慢慢接近乡镇外缘。
乡镇边缘巡逻兵丁最多,一队队来往纵横,只总有规律的,他耐心观察了大半个时辰,抓紧罅隙快速无声越过。
此时天色已彻底黑下来了,山中夜晚伸手不见五指,镇内的巡逻队见少,又都是举着火杖的,这更好避。卫桓在小镇转了一圈,无声进了他看中的一家客店。
这家客店很大,只档次不高,多是供寻常客商和旅人住宿的大通铺。卫桓入时,住客们用罢饭食,在房内整理着正要睡下。
他看了几间,人挺多的,吵吵嚷嚷,抱怨声尤其明显。
“……一天到晚地搜,每个地儿都搜,上船搜下船也搜,干什么了这是?!”
“就是,什么时候是个头!”
“少嚷嚷,当心被人听了去,忍忍就是,出兖州就好了。”
卫桓窥去,见最后劝和的是个体态甚胖的行商,衣着还不错,却睡了大通铺。这必是最后一船下来的,客舍单房已满,只能将就。
见他和内外好些人都熟悉,应那一船人宿此店的不少。
卫桓忆起方才见的客船,有三层,舱房甚多,是那十来条船中最大的。
略略忖度,他无声阖上窗缝。
客店观察结束,卫桓却未急着离开小镇,而是隐在边缘处,耐心盯着巡逻兵队。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