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了,槛窗外檐角的羊角宫灯随夜风摇来晃去,投下一圈光晕,往外一片黑黢黢的。
早晚已见凉,加上冰盆,有些两臂生寒,小太监小心翼翼问可要撤一些,萧迟心里正烦躁,斥道“不用”
“都下去”
他撩袍坐在窗畔的美人榻上,侧脸望着夜色中的重檐飞脊。
脚步声落在厚厚的猩猩绒地毯上,被吸了去,萧迟又正出神,到很近才恍听到,随后一件薄斗篷落在肩膀上。
他登时恼了“让都下去没见吗没”没长耳朵吗这是
霍地转过身,声音戛然而止,半晌,更加恼怒起来了,“谁小瑞子呢”
“怎么了”
浅蓝色的披帛襦裙,柳眉杏眼柔美粉面,不是裴月明还有哪个
她提了提裙摆,在他身侧坐下了,“怎么了,我来不得”
“”
他负气撇过头,往另一侧挪了挪。
好吧,这动作很明显,矛盾是和她闹的
裴月明好气又好笑,真是一头雾水啊,她起身转坐到另一边去,对着他的脸。
萧迟又把脸撇到另一边去了,还要挪位置,被裴月明一把揪住了,“干嘛呢好端端生什么气”
她左想右想,真没想明白,难道是他换了枕头正是难睡的时候,她睡相不好直接把他折腾失眠了
想来想去,只剩下这个了,也能把萧迟发脾气搬走的事说通了。
“怎么了,你得告诉我呀生什么闷气。”
“是不是我睡相不好扰到你了”
萧迟扯了扯袖子,没扯动,瞥了她一眼,她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他恼“是”
今天一整天都在坚定决心,可一见到她,先头还自觉很坚定的心绪一下子就崩了。
没见她时,也有气她的,气她误导自己,让他干下这等蠢事丢了这么大的人。
但见了就根本气不起来,她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担心着他。
裴月明望了一眼屋里冰盆,皱了皱眉,扬声叫人进来撤一半出去,然后捡起滑落地毯上的薄锦斗篷,披在他身上。
“这天都凉了,还放这么多冰盆,一不小心就惹风寒了。”
皱眉说了一句,裴月明笑着看他“好了,我道歉,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好不好”
一灯如豆,融融暖光,她微笑看着他,柔声哄他。
萧迟堵着的那口气就泄了,他委屈又伤心,其实他昨夜他还有一股冲动,想去质问她的,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误导他
可怎么质问
关她什么事,是自己会错意,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连说都没脸说出口。
又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甜,心里又酸又涩,不管是否误会,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尝到爱恋的滋味。
他是真心欢喜她的。
可转念一想,那又怎么样
她完全没这心思。
难道他还要继续覥着脸去吗
不
他做不出来。
“萧迟”
萧迟在发怔,看着倒不恼了,裴月明觉有点冷,拢了拢披帛,又侧头看殿内。
殿内满满当当的,萧迟的东西已经全部搬回来并摆放好了。
她想了想“这样也好吧。”
反正也不是才大婚那会了,她现在威信挺足的,也不怕府里奴才小看她阳奉阴违了。
她侧头看萧迟“你老是睡不好也不行,要不,索性以后就这么分开吧”
萧迟一愣,脱口而出“不”
他心里一急,“府里人多口杂,眼线只怕也是有的,传出去可不好”
“我心里烦躁,想自己睡几天,让拿些东西过来,谁知这些奴才什么耳朵”
胡乱说了两句,不等裴月明回答,他立即扬声叫了小瑞子进来,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然后命明天把东西搬回去。
小瑞子“”
又连忙跪下请罪“是,是”
萧迟恼“没用奴才”
裴月明好笑又无奈,好吧好吧,就当是吧,“好了,别生气了。”
怕是好几天没睡好吧这么暴躁。
不过想完之后,不是为何,她心里却隐隐有种哪里不太对的感觉,总觉得,光失眠应不会这么大火气呀
但看一眼萧迟眼下青痕,又觉得自己多心了,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了。
于是随手抛开了,也没在意。
“那倒也是。”
裴月明站着身,笑道“行了,那就回去吧。”快亥时了都。
她想了想了“要不咱们把被子加回去吧”
说的是以前那条楚河汉界,正好秋天又到,放着也不觉太热,刚好挡住她,那就不会怎么打搅他了。
她起身,招手,要回去了。
萧迟脱口而出后,心里又气上了,觉得自己这表现丢人极了。
可软了的面子硬不回去,他心里其实也是不肯就此分居的,气恼又不好表现出来,又觉得委屈,见她要走了,顿了半晌,拉着脸跟了上去。
昨夜才想着再不来,今夜他就回来了,萧迟很抹不开面子,低着头解了外衣,闷头上床翻身背对她。
她却不恼“下雨了。”
隐隐听见雷声,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了,她唤桃红取薄被来,抖开盖在他身上,“冰要撤了,中午都不要用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明天让府医给你开个药膳方子吃吃吧。”
刚才一进嘉禧堂,冷得她汗毛都起来了。
“都多大的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桃红取来的厚被叠好,放在中间的位置上,见他回头,笑道“这样保管我翻不过来了。”
烛光晕黄,她语调轻缓,微微笑着看着他。
萧迟抿唇,胡乱“嗯”了一声。
翻了回去。
萧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次日迷迷糊糊醒来,感觉额头湿湿的,又被一双手轻轻拿走了,然后柔软的掌心覆在他的额头上,他听见裴月明隐约的声音,“好了,退热了。”
萧迟醒全了,这才知道自己昨夜发了热。
“约莫子正吧,好在不高。”
就低烧,裴月明起夜回来觉得他呼吸有点重,伸手一摸,赶紧叫了府医。
他摸摸额头,已经不热了,望一眼床廊烛台,半支大蜡烛还点着,底座一汪的蜡泪,显然是从子时燃烧到现在的。
“好了,醒了正好喝点米汤,然后再服一贴药。”
她身上就披件家常衣裳,长发用玉簪松松绾着,探手取粥碗时几缕鸦青散发垂在脸侧,明显是匆匆起身后随意打理一下的。
她照顾自己半宿了。
他坐起身,她便拉了个引枕垫在他背后,莹白的一双手把粥碗端到他跟前来。
他吃了,缓一缓,她又端了药碗来。
然后叫府医,让府医给他诊脉。
府医道“殿下肝火上升,胃气失和,又摄了寒气,这才致使发热。”
肝火上升胃气失和,和失眠的症状也吻合,因此裴月明不疑有他。不过她昨夜再三强调,不管是嘉乐堂还是外书房,都不许用冰了,有言在先,再犯要重罚的。
“如今殿下热退,已无碍了。”
裴月明立即问“那可需要休息一日”
不行就告个病假,不去上朝了。
府医道“这个看殿下,殿下若疲,那就歇一日;若无碍,上值也行。”
裴月明回头看萧迟,萧迟摇了摇头“无碍。”
其实这烧他本人没什么感觉,她不说他还不知道。
“行吧,那你若是觉得乏了或者不适,就早些回府。”
“不要骑马了。”
她回头扬声,吩咐备车轿,又叫来小瑞子叮嘱了一阵,让把药丸子也带上。
关怀依旧,谆谆叮咛,萧迟心里又酸又涩。
他起身,掬水洗了脸,把朝服换了,“我上朝了。”
他转身要走,她叫他等一等,拿一件宝蓝色的薄缎披风出来,“带个披风吧”
外面还下着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晚上的温度未必和现在一样呢。
她把披风交给小瑞子收好,又问可带有备用衣裳,这下雨天,他才烧退淋湿了可不好。
“多带一身吧,带身略厚点儿的,这天儿难说得很。”
“是,是”
天还未亮全,檐下羊角宫灯倾泻下一片晕黄,她侧脸渲染上一层暖色,眉目婉约,温柔又关切。
他怔怔半晌。
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茫然又无力。
正如现在局面,与他心意完全背道而驰,却割不断,甩不下。
萧迟有些颓然。
其实他还是有点不舒服的,发烧后遗症多少有些,身体有些乏力,头疼。
额角闷闷钝疼,不想了,先过着吧。
闭目。
歪在车厢里假寐一下,药效上来,迷糊了小半个时辰,他才感觉好过多了。
上朝的时辰快到了。
萧迟打起精神,先上朝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迟子我告诉你,消极怠战要不得,死要面子是木有媳妇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秀来啦今天是肥肥的一章么么啾 明天见啦宝宝们
爱你们
还要感谢给文文投雷的宝宝哒,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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